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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们都是我的人间一两风

作者:莲若兮 | 分类: | 字数:35万

第10章 死妮子考第一

书名:哥,你们都是我的人间一两风 作者:莲若兮 字数:2571 更新时间:2024-10-23 09:23:47

明知故问的结果,只能是不欢而散。雪秀深恨自己的轻率。

其实,从村里人一些零散的谈话里,她大概明白,养母的遭遇和“灰炉”差不多。

兰英的父母和陈家是远房亲戚。因为一连生了五个女儿,才养下个儿子,就把老四送给陈家。

陈母年轻守寡,只生养了水根一个孩子。把兰英抱来,是要当童养媳的。成年后,兰英不愿意嫁水根,是被逼成的亲。

雪秀潜意识觉得,陈爸似乎做了对不起养母的事。因为每当养母哭诉“你们母子害了我一生”时,他的神情除了无奈,更多的是羞愧。

此时,太阳冲破了云霞,张着金灿灿的大脸,照得人麻酥酥的。清苦的草叶味,伴着新翻起的泥腥味,直钻人鼻翼。

不远处的柿子树上,鸟雀们正喳喳地飞闹着……

一堆杂草被锄头甩到了沟里,雪秀伸出脚掌,往草中间向上一挑,草根上的土豆粉似的,纷纷掉落。

突然,一只半大的青蛙跳出来,把雪秀的脚面当踏板,一蹦就没了影。冰凉的触感吓了雪秀一跳。

她看了眼左侧的陈文,又看向右前方的陈爸:浅灰色的衣衫,因汗湿紧贴后背,而脊柱分明。红光照着他精瘦的身体,像个发光的问号。

雪秀的心突然如针刺般生疼。相较于养母对自己的苛刻,让亲爱的陈爸伤心,她第一次深怨起养母来。

“唉哟——”

突如其来的呼痛声,惊得雪秀筛糠似的打了一个寒颤。她和陈文几乎同时奔上前去。

水根弯下了腰,双手捉住脚踝,“丝丝”地吸着气。原来,他不小心锄到了自己的脚面。雪秀看到闪着白光的锄尖上,正挂着鲜红的血。

她一把扯下头上的毛巾,覆在伤脚上,往下面打一个结。毛巾立即被印出一朵大“红花”。

当兄妹俩搀着水根到家时,兰英正从黎红家的方向回来。她原本板着脸不打算理睬他们,但印在地上的血刺激了她的目光。

于是,她快速上前来,扳起水根的脚看,脸上现出十分心疼的神色来。

陈文找来了云南白药,雪秀则端来了热水。兰英蹲下身为水根洗脚,阳光在她紧绷的脸上,耀出了红光,假装出来的冷酷迅速被融化。

“两只招子长额头上去了?眼看就要农忙,我看你是存心的——”

“不打紧,过两天就好了。”水根盯着妻子的脸,愧疚地憨笑着。

兰英直起身,水根正想攀她的手,她侧身一躲,水根“哎哟”一声疼,兰英的脸上立即一阵痉挛……

看此情景,雪秀先前对养母产生的怨恨,一丝不剩。她只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们之间哪怕没有爱情,至少有近四十年的亲情在。这份亲情比起爱情,可要牢固得多。

至于夫妻间的吵架,她想,应该就像洗碗时,无意被缺口挂了手,或是砍柴时被荆棘扎了,那样稀松平常吧。手上会有伤,会流血,也会自然愈合。

事实上,他们真不常吵。养母是个急性子的人,她掌控能力极强,而陈爸性情迟缓,为人大度。

平日里家中的大事小情,几乎全由着养母做主。一旦陈爸提出反对意见,那只能说明她的决定,已严重偏离方向。

那时,陈爸会提高嗓门外加坚定的语气,告诉养母自己的意见。然后,严肃地坐到房门口或是台阶上,鼓着腮帮吸着烟。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着女主人的威严,还是为着水根生硬的态度,总之,每当这种时候,养母就像地雷似的直接原地爆炸。

陈爸隐忍着不说话,养母却把他的隐忍当成是一种较量。最后,把只有她一个人的战争,升级到炮火轰鸣的地步。

战斗总是随着陈爸的离开而偃旗息鼓。奇怪的是,别看养母似乎每次都掌握着决胜权,到最后,她总还是会按照陈爸的说法行事。

现在,他们又这样较量了一个回合。雪秀知道胜利总在陈爸这边。如今这么快就和好,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当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听到房间里传来唧唧哝哝的说话声。因为有意压低声音,所以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最后,养母恢复平常嗓音说道:“躺着!饭打进来吃。”

她余音未落,雪秀就已端了饭进去。兰英怔怔地望着雪秀,雪秀却为自己不该提前预知她的心意,而感到惊惶不已。

吃过早饭,兄妹俩决定去锄完下剩的豆地。

一路上,雪秀思绪纷繁。她一会儿想着父母的关系,一会又想到自己,想着自己与养母这些年的事。

多年来,父母吵架的中心内容几乎相同。当陈爸问她想不想继续上学时,她的心里就已确知。

对陈爸的感激充斥着雪秀的整颗心。她知道,只要陈爸想让她上学,她的困扰就不是困扰。可她不会去求他,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与权利。

陈爸一向对自己视若己出,这已然令雪秀感激至深,她又怎么能让他再为难?

然而,陈爸总能想自己之所想,解自己之所难。她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心中对他的敬爱。于是,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永远不要让陈爸失望。

雪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当陈文问她话时,她怔愣愣的样子,惹得陈文怏怏不悦。

关于小考的分数,是金柱他爸特意跑来广而告之的。

三天后,在水塘边发生的一段小插曲,让雪秀更加坚信,这些日子以来的困扰,纯属庸人自扰。

那天早饭前后,洗衣石上照常女人一拨一拨地,来了又去了,呱呱喋喋。住村子最前排的叫梅花的妇人,站到院门外问养母:“兰英,你会让你女儿上初中吗?”

养母一时不明其意。

梅花夫妻都识得字,常利用农闲时节,到省城里做点买卖。她一向自视甚高,加之为人高傲,刻薄,村里女人多不喜欢她。

养母反问她:“上不上学关你什么事?”

那妇人便说:“你要是让你女儿上学,我也让我女儿上。”

农村人读书观念淡薄,尤其女孩子。村里很多女孩小学都没毕业,就被父母拉回家干农活了。

梅花虽然有钱,却想早点把大女儿带出去,学做生意。

养母觉得她是在显摆自己有钱。于是,翻了翻眼白,倨傲地说道:

“我可跟不得你有钱。本来我们家是读不起书的,可这死妮子考的可是全村第一名。哎,能怎么办呢?不过,好像听说你女儿要留级?”

说完,也不管对方难堪,直接甩手进了屋。

早饭后,兰英忍不住找黎红学说这事。

“今天可算出了口恶气。这个梅花癞子,谁叫她自讨霉气?活该。”

黎红也高了兴。

“就该这样说她。我和她还是娘家人呢,平日里,她把我们看得连她脚趾头里的灰都不如。”

“她把谁看在眼里?”

“最烦她每回回娘家送年节,总要故意同我妈炫耀。后来我妈也不惯着她,说:‘我们家黎红没出息,给不了多少钱,每回也只是家里有什么,就送什么。哪像你妈生了个能干女儿,所以弟弟借钱也要算利息,还五分息呢。’听我妈说,那次她臊得面红耳赤。”

两妯娌在屋外痛快地说笑着,雪秀和春秀在房间里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