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子大走一百里！能买多少买多少，老陈家若是买空了，就去锦绣家。”

“钱呢？”那人问黄毛。

黄毛……

转过身去，她本就要这么做的，怕万一被宝月英华掰手指，发现她居然有神力。倒不如自己先掰过。

掰了下手指，依照天上人间特别的规矩，她手边瞬时多了一张写了她有多少神力的钱票来。她拿起那钱票看上一眼，若是这张票全用了，她可就神力归零，要死了。

不过……

那是在天上人间外要死了。

天上人间内有自己的运转法，神力就是钱，你钱没了，在出去前把钱赚回来就行了，若是赚不回来，你人在法宝里，钱也在法宝里，说来这钱和你还是在一块的，只要你不出去，神力就说不上归零。

正因如此，这天上人间里那么多饭馆酒肆，歌女男仆，你以为哪里来的？难道都是七彩琉璃灯变出来的，其中许多都是出不去的可怜神官啊。

“啦！”

黄毛一咬牙，便把自己全部的神力都给了那四零四四四五一道：“拿这笔钱去用，但先不要直接用这笔钱去买碾子大。你先拿我的钱去老赵家钱铺做质押，他和我旧时有约你对他说这句诗，他当以一当十地给你贷款，你拿了他给你的钱再去买碾子大，记住了吗？”

“属下记住了。”四零四四四五一点了点头，忙问她：“那两句诗是？”

“那句诗是……”

“前世佛前点灯人，今生举杯笑霓裳。”

那四零四四四五一听她又是质押借款，又是还跟人有约以诗句为凭据的，好像瞬间便接受了黄毛高明的身份，忙恭维道：“当真是高天尊，能有这般操作，世上也无他人了啊！”

“你知道就好。”黄毛看一眼门外泥偶姑娘的剪影，推了他一把说：“赶快走吧，莫留在这里给人发现了。”

“嗯。”四零四四四五一点头，但他要出门犯了难，这门口还站着泥偶姑娘呢。他看门，黄毛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站在开门后的门后位置。

四零四四四五一忙听命站好，黄毛开门，一开门便扯了那泥偶姑娘抱歉说：“哎呀，让姐姐久等了。”

她一把将泥偶姑娘拉进了房里，四零四四四五一得以赶快从门口溜走了。

总算是又应付完了一劫，黄毛见四零四四四五一逃走，长出一口气，但她立刻就想到能够意外收获到这仙哥派进天上人间查账的四零四四四五一纵然是一件好事，但倘若那四零四四四五一就这样一去不返了我要怎么办？

我全部的神力都给他了啊，回头只要菘山君带着我离开天上人间，我就得死。

那就……

投胎做人，花光老子的前，死在女人怀里！！

我黄毛没在怕的！！

想到这里，黄毛一定是露出了有些凶悍的表情，吓到了那泥偶姑娘，她慌乱了一下，问：“是打扰到你了吗？”

黄毛回过神来，见那姑娘虽然是众多人里头长得和炼如裳最不像的一个，但她样子十分乖巧，清亮双眼之中瞳仁桂圆仁一般，看着自己，真诚且善良，她心底一阵不由自主的喜爱，随后想起自己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便说：“还未敢问姐姐名字？”

“不敢叫姐姐。我的名字，其实叫如裳。”

啊，她的名字是叫如裳的，我取的。

黄毛闻言，忽然想起不光是她没有问过这个姑娘名字，其实连宝月英华也没有问过她名字。

此地无日无夜，不知道时间。

那次之后，宝月英华其实又在这个书房里带几人写过两次字，但次次几人都是安静写字，他不问话，大家即便如这个泥偶姑娘，心里满是疑问，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是何处，宝月英华又究竟是何人。但为宝月英华的主神气质所涉，所有人即便不知道，怀疑或者担心，也会自然而然地不敢说什么，接受现实。

没人问，宝月英华也没说，他并不是跟人没有交流，但不知何故，他就是没有问过学写字的几人的名字。

他没有问过这个泥偶姑娘名字，也没有问过那卖饼家姑娘和老鼠姑娘的名字，甚至……

他只是问了我的名字而已啊。

黄毛一时间不知该是开心还是难过，而后她开口便对那泥偶姑娘说：“回头再有人问起你叫什么，你还是跟人说你叫小芳，如意什么的吧，换个名字。”

那泥偶姑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对她说：“那我就叫如意好了。我听你的。”

黄毛闻言，差一点便要对她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不过话到了她暂且忍住了。

只是她忍住了，那如意姑娘得了新名字，低头看了会自己的脚，忽然伸手抓了她的手道：“我有一些秘密，想跟人说，衣衣你愿意听吗？”

“秘密？”黄毛犹豫了一下，但看那如意姑娘的眼睛，虽然……

她与我一起时是个泥偶，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又或者，现在这个样子其实都是天上人间给她的，她在天上人间之外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但是……

黄毛对如意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就好像她方才深深看她，虽然什么都没说，黄毛却有种莫名的认定，她觉得这个姑娘好像不用她说便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就是那个捏了她，还日夜抱着她睡觉，被压在娥眉山下一百年的真正的炼如裳。

“嗯，你可以跟我说。”黄毛道，拉着如意走进屋中。

“我对你说，就你一个人。”进了屋子，那泥偶姑娘，现在被叫做如意的女孩子，和黄毛一起蹲在她临时的小窝里，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拉着手，就好像她们从来都是这样的一样。

“我不是一个厉害的妖怪，但是我发现我是有法术的。”

如意的法术是梦，她总是能在梦中看到一些东西的。在来这里之前，她做了梦，她梦到……

“我梦到了你。梦到我又见到你了，虽然你……”她伸出手，摸了摸黄毛的头，她来了这里之后变作狗狗一样的豆豆眉，然后是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如意笑了，但眼睛里分明有泪水。

“我梦到你样子变了，但是你还是你。你以前抱过我，现在……”

“对！我就是炼如裳！”黄毛忽然间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用力地抱了眼前的姑娘。

两人抱了一会，如意推开她，揉了一把眼睛，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恐怖，拉着黄毛的手对她说：“我梦到了死亡，在写了字之后的中间，我做了梦。我梦到了死亡，很恐怖，很……”

突然，她不说话了。

黄毛也没让她继续说，她们二人都听到了声音，来自屋外的空中花园。

两人同时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黄毛忙对如意做了个回头再说的动作，拉着她一起，开门走了出去。这间被当作书房用的屋子之外就是那个以鱼缸和盆栽摆出了一个小迷宫的空中花园。

说是小迷宫，但其实只是路没走好，走到死胡同，就要退回去重走而已。陶瓷的鱼缸小的只有普通米缸大小，大的也不过五尺见方。而盆栽里虽然也有花瓶紫藤这样如小树般高大的，但大多还是以一米见方的小盆栽，而且即便是花瓶紫藤，不也是镂空可见的吗？

总之，说是小迷宫，其实这些花盆鱼缸，更多是花园里的摆设而已，只是为了有趣故意摆成迷宫样子。

起码黄毛是这么觉得的。

而此时，那嘈杂的人声便从花园里传来。黄毛和如意跑出门，看到是三个姑娘，就是前日里与她们一同学写字的那几个“如裳”正结伴从花园那头向花园这头的书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