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气，我的地盘不应该有烟火气。

八级神君元天涯，前三神技不说，后五技是：隔空控物，定点爆破，天生神力，声波功，冲出九云天。

无一技是能飞的，不过还好，技能不够法宝凑，元天涯很早就发现快速移动是做一个大神君的必备技能，所以她很早就为自己寻找好了能够飞行的法宝，唤作金羽燕。

此法宝从她的角度来看，可以踩脚的地方不够，只有一只燕子的背那样大小的地方，只能单脚，在飞行途中你还需要学会自行维持平衡。但在人类的角度来看，一大群燕子突然飞来，其中一只背上站着一个红衣的女神，那场景应该是非常震撼的吧。

元天涯低头，看到烟火气下，一片新开采出的营地里，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天空，好像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真神，果然这个大法宝金羽燕对人类而言是非常震撼的。

她跟随一大群燕子从天而降，落在营地中央。

营地里的人类并不如昨日害怕孤高的猴那般害怕她，他们没有立刻靠近，但都围在她周围，一副惊讶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样子，有些傻地隔着一定距离看着她。

元天涯环视一周，她是此地山神，凡人造访，对她将言之不尽，毫无隐瞒。

“你们从哪来？”她问。

一个老汉，看着是人群里年纪最大的，开口回她：“荆州。”

元天涯听了回答，一路过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忽然听得又一人答她说：“嵨峡深处，我们是卜巫的后人。”

是何人的后人，并无关系。

元天涯发现还有人打算说话，看向他们，果然，他们中一个告诉她：“我们来自谊都郡。”一个告诉她：“老夫乃是镶阳郡刘氏一脉。”

是谁一脉在人间或有不同，但在元天涯这里没有意义。

什么有意义？

看似一个营地，上百人的流民，无处可去流离失所逃入神隆架山区，实则是四个来自不同地方的流民，不知什么原因，这四方流民汇聚成了一股，一起逃入而来神隆架山区，进了她这个几千年来都没有人进来的不毛之地。

那些人还在说些什么，元天涯没有去听，听又有什么意义，凡人看到神迹，说什么讲什么，到最后都是求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求一口饭吃，一件衣穿，父母健康子女孝顺。

如此而已，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再睁开眼，她指挥她的法宝带着她在众人的祈祷声中飞离了这里。

神官守则第九条：神官可审定人罪，但不可亲手杀人。杀人则神官死。

神官不可杀人，绝对不可，所以烧身的烈火已经到了脚边，元天涯也只能说服自己离开，起码现在，离开这里。

她一路飞回自己的小屋，听到里面似有声音，推门进去便见炼如裳在吃牛肉面。

牛肉面！牛肉面！

你又不会饿，一天到晚吃牛肉面是要作什？

我为神官近九千年，从最开始还有一个老大，到快八千年前剩我一个人单干。

攒神力，寻法宝，干大妖怪，做法宝，养小妖怪，除了中间有那么一两百年没找到合适的贿赂对象，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收入之外，我在此靠我的一套办法，经营多年，几时出过问题，有过危险？

你啊，你，炼如裳啊，炼如裳？

怎么你一来，我这就要出大事？

原本我只需几十年装死一次，便能苟且偷生，眼下这副戎装真容都已经很多年没有拿出来亮相了，怎么你一来，你一来啊！！！

元天涯实在是气不过，一进门看炼如裳还在吃牛肉面，脑袋发昏一把推开她，先把她没吃完的那碗面几口给吞了。

吞了之后，她用力擦了下嘴，便对炼如裳道：“X你X的猴！！啥玩意以为自己是山神了吗？来几个人类不知道把他们吃掉，还给他们一天的时间走？那些人会走吗？X你的！我需要一个人给我做黑活，赶快把那些人都给我炸了！炸成粉末！片羽不留！你，就是你了！”

神官不能杀人，所以这活眼下也靠不了别人了，元天涯一指紫竹便说：“阿紫，你去替我把山里那一营地的人都杀了！！赶快杀了！！！小孩都不要留！！杀完之后最好还毁尸灭迹，不要让人知道他们死在这里！！！哎呀呀，哎呀呀呀！！！”

讲到这里，她气血攻心，脸都红了，捶胸顿足道：“养猴千日用猴一时，这猴是咋回事啊？他一个猴，是个妖怪啊！怎么不吃人？怎么不吃人啊！！！自己不吃就罢了，还要拦着别人不吃，干什么啊？干什么？”

元天涯说着气急，唰的一下，她惯用的武器九龙金钱鞭都耍了出来，在屋里狠转个圈，又唰一下收回来，她才稍稍息怒地捶地大叫道：“究竟他是山神还是我是山神？养猴五千年啊！！！我养猴五千年啊！！！！为了让他做这个神隆架山大王，五千年里我死了七百九十一回，七百九十一回啊！！！瘸腿阿公，受伤阿婆，逃婚小媳妇，憨笑傻子。又是失足落崖，又是洗衣服溺水，啥玩意我没装过，啥死法我没试过啊！！！怎么就不知道吃人了？他怎么就不知道吃人了？他……哎……”

她忽然发现自己手上有血，愣了一下，看她手中的九龙金钱鞭，道：“怎么上面有血，我难道伤到你们了？”

说完，她看面前的阿紫和炼如裳，发现他们都没有受伤，那么就说明……

元天涯收了手里的法器，捏了捏手，鼓起勇气，缓缓转身，看到孤高的猴，冷面对她，脸上一条新擦出来的伤口，正涓涓地往外面冒血水，很多很红的鲜血很快就把他半边胸膛都染红了。

元天涯见了，本能地伸手，便甩出了一片叶子，那叶子啪一下就盖在了孤高的猴的脸上，一瞬间就为他止了血。

孤高的猴喉咙吞咽了一下，好像忍住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伸手将那片叶子从脸上拿了下来，放在手心认真观察。

“果然这叶子是山里没有的东西，难怪我几次自己想找到几片存下来用，都没有找到过。”他看着叶子，淡淡地说，而后一把捏碎了它。

看着手心里碎掉的树叶，他深深地呼吸了下，还沾着血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再抬头，他没有表情，望向元天涯问：“你要我杀掉他们吗？所有人，包括孩子？”

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没有不开心，有没有不愿意。

他朝她看过来，目光表情，都在告诉元天涯，只要她说一个字，他就会去为她杀人。一个不留，老人，孩子，甚至营地里的狗和鸡鸭。

说一个字：

是。

元天涯没说话，很久，她无视孤高的猴还看着她，走到她的摇摇椅上，想着什么，缓缓坐下。

吱嘎，吱嘎，房间里是一下又一下，摇摇椅摇摆的声音。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说话，对的却是紫竹，不是她身后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孤高的猴。

她在椅子上摇晃着，吱嘎，吱嘎，样子轻松得好像她是个普通的老妇，在太阳很好的冬日，晒着太阳，身边环绕嬉戏着她的孙子孙女。

吱嘎，吱嘎。

她问紫竹：“阿紫，你应该是可以轻松杀人的吧？甚至神，你可以轻松杀神的吧？像是我。”

紫竹眨眨眼，赶紧的看向炼如裳。

炼如裳虽然不知元天涯为何要这样问紫竹，但本着“我已经是元天涯的人了，就算她是个神经病我跟她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便冲紫竹点了点头，意会他如实回答就好。

紫竹得了她的回应，看向元天涯道：“是可以的，我可以轻松杀人，也可以轻松杀了你。”

“那我叫你去帮我杀人，你去不去？”元天涯突然坐了起来，直勾勾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