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岭宽长而雪深，隆冬时分，要靠脚走出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往东走了两日，这天忽然开始下雪，炼如裳腿短且无能，实在是无法继续行走，便寻了个狗熊过冬的山洞，跟狗熊一家凑合一下，避几日风雪再说。

得了神官身份，炼如裳其实是可以不睡觉的，夜里坐在篝火边，她看着洞外雪后的满天星辰，许多往事从眼前一一划过，其中一些，近得好像就在去年，甚至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

看着好像很近，其实已经是上辈子，与现在的她无关的事了。

“黄毛姐，你不用睡觉的吗？”忽然有人跟她搭话，自然是那连身体都没有，也不用说话的阿头。

他实在厉害，现在靠舌头已经能来去自如了，随便一撑就滚了过来。阿头眼睛的方向正好朝向洞里面睡觉的熊母子，便问炼如裳：“怎么这些熊也不攻击你？”

“我现在毕竟是神官了嘛，一般的动物不会攻击我的。”炼如裳道，也看了那熊母子一眼，再看阿头问：“你看那熊娃儿的身体好不好，你要不要跟它换个。”

“跟它换，可以换的吗？”阿头抬眼问她。

炼如裳想了想，点头道：“你去咬它一下，咬脑门，应该就可以跟它置换。以后它是头，你是小熊。这不就有四肢了。”

阿头认真想了下她的话，随后摆头：“我现在起码还有不死之身，换成了小熊不又要重新来过，深山苦修四百年，它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到能去深山苦修的年纪呢。”

“那倒也是。”炼如裳点点头，心里盘算着阿头也算是自己人了，还得给他找个极品妖怪的身体才是。

她这边想着阿头，阿头那边想着她，接着问：“我说黄毛姐，你现在真的是神官了吗？那你还是不是黄鼠狼？”

“我好像还是黄鼠狼身，不是纯粹的神官身，这也是我感到疑惑的地方啊。”阿头问到了重点，炼如裳不禁也露出了跟紫竹一般的同款疑惑表情，叹着气说：“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啊。根据神官守则第六条，八级以上神官可任命所属下级神官。方准只是五级而已，是不能任命我为他的继承人的。所以他是用了一个大法宝，传位灯。”

“这个传位灯很神奇吗？”阿头又问。

炼如裳点了点头，锁着眉头道：“应该是的。所以我得了他的神位，但我本不该得的，我是妖啊，又不是人。所以现在……”

“现在怎么样？”阿头忽然想起她有一袋子神符，当即兴奋起来，露出“我已经跳起来了哦”的表情，欢喜问她：“黄毛姐，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天下无敌，拯救世界了？！”

……

还天下无敌，拯救世界？

炼如裳长叹一声，差一点没能哭出来道：“还天下无敌，现在的我其实得赶快搞到一笔神力，不然我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啊。”

……

阿头沉默了一会，才斗胆问她：“你怎么这么说？”

“哎……”炼如裳也不跟他废话，她现在是神官了，掰一下右臂中指，右臂上自然显出她的一些基本信息。像是——

级别：五

所属区域：暂无

神力值：三。

就是这个“三”要人命啊！

“三怎么了？”阿头是真不懂，睁大眼睛讲：“我觉得这个数字挺好的啊。到第四就没名次了。”

“咋能是这个理啊？”炼如裳不爱给人空口讲道理，直接从她的神符口袋里拿了一张出来，编号是“零零零零零一”

阿头一看这个编号就开心不已，道：“这个神符号子如此奇特，一定是一张特别厉害的神符吧？”

“错，这是神符里最没用的一张，被所有人唾弃，这个编号也是随便给编的，跟别的神符完全不同。”

“怎么这样说？”阿头才问，炼如裳就把那张神符的名字贴他脸上了。

只见三个大字：“热毛巾”

……

“热毛巾？”阿头有些怕了，问：“是什么意思啊？”

“热毛巾自然就是热毛巾的意思。”炼如裳道：“就是你启动了这张神符，便能得到一块热毛巾的意思。”

“这……”阿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炼如裳将那张神符随意丢弃到一边，如它是一张垃圾一般，摇头叹息讲：“都说神符是神班最厉害的东西，阿头你知道神符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

炼如裳道：“一种是老天爷发的，每个人都有，逢年过节，特别是端午的时候跟发红包一样发给你。从低级到高级，每人都能发上个五张十张吧，而里头最少有六成都是这种……”

炼如裳抽出她神符袋子里老厚一大叠神符道：“热毛巾！通通都是热毛巾。”

……

“还有四成呢？”阿头问。

炼如裳指袋子里还剩的一小叠说：“就是真正有用的一些。当然神符还有别的地方可以产生，像是五大主神神君他们的第四神技都是‘生成神符’。所以也有这么个说法，一个神官若是到了第四级，获得的神技是生成神符，那么这很可能是个预兆。”

“什么预兆？”阿头问。

炼如裳胸口一阵钝痛，苦笑说：“预兆你日后能得位主神。”

“得位主神啊，那多厉害啊。”

阿头向往地看着洞外的星空，炼如裳也看着那星空，将话题拉了回来，捡回那张皱巴巴的“热毛巾”道：“而这个最差的‘热毛巾’，你要启动它需要三点神力，也就是根据神官守则第三条‘神力归零，神官死’。我只要用了这张热毛巾，我就……”

炼如裳无神地转过脸来，满眼都是绝望：“死了。去投胎。”

……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有人在这个时候暗自伤感起来，哀怨地说：“我还指望你带着我飞出去呢，咱们五天才走了十里路啊。”

那个人不伤感还好，一伤感，炼如裳真想此时就把他吃了，无神地将头偏过来对他：“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差不多都听了，所以黄毛你前头是什么人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紫竹抱着他的孩子走了出来，在炼如裳身边坐下，也看了会漫天星辰，他感叹了一句“好漂亮”而后转头问炼如裳：“你们做神官的就没有来快钱的方法吗？一定只能看天吃饭，吃地方税收的吗？”

“你用词这么精准，我就不困了！”

炼如裳一下就精神了，两只眼睛冒火地看着他讲：“根据神官守则第七条，妖修为五千年以上，为重大威胁，天下神君人人得而诛之。也就是说妖一旦五千岁以上就变成了一个任务，杀掉是能赚神力的哦！”

说完，她看着他，他抱着孩子，好久紫竹柔声回她说：“咱们四个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你说呢？”

“我说你天天抱着它真是够了。”炼如裳真是烦了他这么个袒胸露腹肌，胸肌上还挂着个孩子的样子，还是不是响指灭九级疫神的那个紫竹了？

实在心烦，她伸手扯了把那孩子，那孩子……就瞬间变成一个小小的，半寸见方的玉玺到她手上了。

这……

她前头也扯过这个孩子的啊，那孩子又是叫又是哭的，怎么今天？哦，炼如裳忽然明白，眼下她是传世玉玺守护人，所以这孩子跟她关系不同了。

早知这样，早几天干嘛去了，怎么不知扯了这孩子下来，真是，没了这孩子……炼如裳再转头看紫竹，只看到他衣服破到从前面看去，上半身几乎跟没穿衣服一样，她就这么从上往下看一溜，别说，他腹肌真是很好看啊。

“真是够了！你能不能弄点好衣服穿着！”炼如裳崩溃大叫，结果，还是如上次一样，她生气，他居然比她更生气，拍案而起便说：“明明是你不好好养家！！天天要死要活的？一点神力都没有！”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一条狗需要养家做什么？我一条狗没有神力关你何事？

哎……

也是不能做什么，眼前这人虽然又挫又烂，但他是真的能响指打神仙啊。

炼如裳好头痛，她难道不想弄快钱吗？

但快钱哪里去搞啊？五千年以上修为的妖怪真是那么好找？她前头还是九级神君炼如裳的时候咋没想过满天下打妖怪来冲十级啊？

“哎呀！我忽然想到了！”紫竹突然兴奋得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