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这人辛苦，觉得他忠心。到了甘泉宫，扶着卫昭下车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卫昭也好奇地抬头看过去……她倒是不觉得这跟忠心有什么关系，但这人一路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的，早就想打赏一番，看到刘彻说话，也没有出言反对。

这人浑身湿透，发髻都歪了，但是还是马上下跪，恭谨言道：“属下，上官桀。”

卫昭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但是一时没想起是谁，刘彻倒是笑了笑：“你如此忠心，不妨去做个未央厩令罢。”

然后，护着卫昭进了甘泉宫。

进了甘泉宫卫昭才反应过来这个上官桀是谁……这不是辅政四大臣之一嘛，还把自己6岁的孙女送到宫里给刘弗陵当皇后来着……当然了，后面还谋反了，被霍光镇压了……

这汉武帝辅政四大臣，其他三个都算人物，这个上官桀算怎么回事？世博宣传片里突然出现了个ONLY ONE CHOICE嘛？堪称显眼包了。

当然，卫昭得承认，这上官桀还是有点军功的……可是她是卫青的姐姐，霍去病的姨妈，跋扈一点，看不上上官桀岂不是很正常？

卫昭盘算了半天，觉得这人不值得拉拢，放到团队里也是脏团队、搞垫飞的，也就作罢了。刘彻愿意用就用吧，总归不要跟自己抢人才。

刘彻也是有规划的，他可不是来休假的，是来讨论军事行动的。太后孝期期间伊稚邪干了什么他可没忘，刚好带老婆孩子来，老婆孩子度假，自己跟小舅子等人讨论正事。

刘彻唯一算错了的是女儿的个人兴趣。

阴山每天高兴死了，虽然听不懂军事，但是看着父亲带着一群人沙盘演练觉得很有趣，每天不肯跟母亲在宫里面玩耍。

刘彻无奈，只得每日抱着女儿讨论军事。阴山很乖，倒是不吵不闹，只是安静地听着，众人也习惯了这个公主的存在。

有时候刘彻比较忙顾及不到阴山，卫青就自然而然地接手了外甥女，这外甥女可比去病和弃疾乖多了……也讨人喜欢。阴山虽然长得更像刘彻，但卫青似乎总能在她脸上找到姐姐的影子。

女儿不跟自己玩，卫昭也不介意，心安理得地带着在甘泉宫休息，甚至还开始了新的创作——方程的原理与解法。

卫昭从鸡兔同笼问题开始写，讲了一元一次方程、一元二次方程、线性代数……当然，再多她也不记得了……总归是够用好多年了吧？

线性代数这个东西其实有点超纲了，大汉可能暂时用不到，但卫昭还是写下来了，她写完后拿给王燕看……王燕直言她看不太懂，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对她来说，线性代数似乎就是把一个长方形的矩阵变成一个三角形……

卫昭只觉得无言以对。

物理、化学这两个东西不好搞，卫昭只能搞了本科学书，取名《格物》，写了些基本原理和实验，很零碎，但也没什么办法……连地球是绕着太阳转都不敢写……

她又搞出了本《复式记账法》，嗯，做成本管理的。

刘彻抽空回来看了看卫昭写的东西，只觉得头大：“你这是天书吗？”

卫昭尴尬笑道：“这都是真的啊。”

刘彻唯一能看懂的就是《格物》了，好歹是可以实践的。翻开方程的原理和解法，他沉默了……看着满本的abcdxyz很是无语，但是觉得也没什么，算了算了，好歹是有用的吧？这大学里的算学学生，账本算的不是挺明白的嘛。

当他打开复式记账法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不认识那些字了，什么固定资产，所有者权益，资产，负债……

卫昭还兴致勃勃地给他解释，说通过这些能看出企业经营情况，防止腐败……比如兵马的账本，草料的消耗如果和战马的数量不匹配，很可能存在贪墨，也可以通过适当降低草料的存储来减少现金流的紧张……

最妙的是可以很方便地做预算管理……假设国家未来出征需要花几千万钱，那么国家近几年的结余就要剩下几千万钱，从现金流量表、资产负债表、所有者权益表三张表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反正国家是刘家的，说所有者权益似乎也没什么错……

刘彻听不懂，但是他已经习惯这种听不懂的东西听卫昭的就对了……他大手一挥，同意卫昭去落实了。

卫昭当然不能马上全国推广，还是要搞试验，正好等她回去，可以找她的爱徒桑弘羊探讨下……这小子真不愧是个神童，越是接触，卫昭越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

等研究的差不多，再搞个审计司，专门检查各地财务情况……刘彻现在清查田亩和户口手段略粗糙，很多时候就是靠酷吏栽赃陷害，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卫昭觉得，她得把刘彻往正路上拉一拉，做皇帝还是要在规则内玩耍，动不动栽赃陷害，谁受得了啊……特别是被陷害的人本来就有很多问题，何必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第113章 下套

郑季已经到达了赵国，他自是春风得意，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在平阳侯府自己立了一次功，平阳侯奖励自己选择一个美貌婢女春风一度，自己随手选了个女子，居然就能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郑季根本不确定郑青是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侯府说是，他也不敢否认罢了，带回家里，妻子不喜这个孩子，勉强喂大了些，便丢出去放羊，后来跑了，自己也只当没有这个儿子，不成想，居然给自己混了个两千石的身份。

两千石啊，自家以后都不一样了……后面还攀上了皇后的大树，怕是前途就在眼前……

郑季迷迷糊糊地到了赵国，不停地规划着自家未来的发展，还嘱咐自己的妻子和其余儿子：“咱们前途是有的，你们不可以再欺负车骑将军了，对他好些，不然皇后也不会饶了你们。”

郑季的妻子和儿子自然是不忿的，区区一个私生子罢了。能打匈奴不外乎是靠裙带关系罢了，谁让他们没有个皇后姐姐呢？居然让私生子爬到了头上。

不过他们还是怕皇后的，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行人到了赵国，自然是被好生接待。到了住所，就看到许多美貌婢女和仆人。郑季和儿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就迷糊了起来。

赵王刘彭祖当然以宅老的身份藏匿在诸人当中，看着郑家父子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不屑，连带着对皇后和车骑将军都有些看不上眼。

刘彭祖直接迎上新来的赵国相，脸上倒是挂着讨好的神情……不得不说，这位赵王还是个演技派。

刘彭祖笑道：“国相远道而来，着实辛苦。”

郑季看这里没有大人物，一方面感叹自己出身差，赵王居然如此轻慢自己，都不安排个正经官员来接待自己这个两千石，另一方面又觉得放松，他终究是个小人物，一跃成为两千石虚的很啊。

赵王见过太多这样的官员了，看一眼就知道这个新来的赵相在想什么，也不恼，只是得意，又一个中计上当的。不是他刘彭祖小觑这天下人，而是这天下到底能有多少人能像他刘彭祖一样，放得下身段呢？

郑季越发放松，态度更加轻慢，在这驿馆摆起谱来。一会儿嫌弃床榻没有扫干净，一会儿嫌弃热水不够热，一会儿嫌弃这房间过于狭小……总之，这赵国没有一处是好的，没有一处是可以跟长安比的。

刘彭祖在旁边听着，一开始还得意，后面越发气恼起来，挑剔我赵国……岂有此理？

刘彭祖面上不显，还是带着谦逊的笑容，问道：“听闻国相是卫车骑的父亲，想来卫车骑的家里很是豪华了？”

郑季一愣，然后脸色很是不自然。他跟他儿子不亲近，薄质丽并未在正厅见他，反正门一关，别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见了，出了门就不信这郑季敢说自己儿子不尊敬自己……他敢这么说，估计别人只会更轻慢他，毕竟他唯一的依靠也就是卫青罢了。

更何况郑季这种小官也就去过平阳侯府上，其他官员的府邸比不上平阳侯府不也很正常？那可是刘家的姻亲，食邑最多的曹家！

郑季回忆了下儿子的府邸，觉得确实没比这里好多少，但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一朝发达，不想让人看清，心里估摸着，反正这里的人没见过世面，都是仆从，自己吹嘘一下，也可以的吧？

于是郑季大肆吹嘘起来，听得刘彭祖越来越满意……嗯，按照郑季这个说法，逾制了啊。

当然，这点把柄还不够，刘彭祖继续引导郑季多说些别的。

这郑季说得高兴，越发无状起来。说起他的儿子，居然带有贬义，什么从来没想着这小子能出生，这小子放羊也放不好，他母亲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云云……

听到郑季开始诽谤皇后的母亲，刘彭祖终于露出了笑容。

次日，这郑季拜访赵王，行完礼后抬头，却如遭雷击……原来，这昨日听自己畅谈的奴仆，长得居然和赵王如此的像。

这赵王也不给他幻想的空间，只是笑笑：“国相，昨日一叙，今日风采依旧啊。”

郑季心如死灰，不知该说什么，居然完全不顾礼仪，一下子跪倒在赵王面前。

赵王开心地放声大笑：“卫车骑之父，也不过如此啊。”

周围众臣不敢多说，心里却在默默猜测，这新任国相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赵王手上啊……

赵王心知肚明，这郑季目前心理防线最弱，正应好好利用，便直接开口：“我欲立我儿丹为王太子，国相可否帮我？”

这立王太子也是要皇帝同意的，赵王没有嫡出，都是庶子，他也很怕皇帝找个借口除了他的国。但是有国相帮忙就不一样了，这个国相虽说是个废物，但是好歹是皇后亲戚，皇后多得宠他看得到，事实上他还挺羡慕刘彻，居然能得到这样的女人……加上皇后的枕头风，估计问题不大了。

郑季还能怎么样呢，只能俯首：“臣领命。”

郑季给赵王当狗，不代表其他人可以轻视他，这好歹也是两千石。

这时，大殿里的一个江姓小官盯上了郑季，此人叫江齐，通晓医术，有个能歌善舞会鼓琴的妹妹，年龄正好与刘丹年龄相仿。

这赵王欲立刘丹为王太子，若是自家妹妹能嫁与刘丹就好了，自家前途就有了。

这郑季今日被赵王这般戏耍，想来正是心理防线脆弱之时，如果自己能恭敬待他，与他诚信结交，想来可以哄好他，再让他保举自己妹妹为赵王太子妃，想来自己妹妹的前途也就有了，家族也就可以兴旺了。

郑季这种小吏，拔苗助长般成为两千石，被所有人拿捏的死死的。很快，他就在赵国交到了第一个忘年交，正是这江齐。

江齐给他出主意，赵王年纪不小了，还沉迷酒色，在赵国事务上也只不过争个乾纲独断罢了，具体事务还是要靠国相。既然如此，国相不如安分地听赵王的话。

郑季倒是不反对，他本就是小吏出身，根本没有当上位者的自觉，听赵王的话对他来说本就合理，根本没有两千石却要屈从诸侯王的羞耻感。

在江齐的引导下，赵王很快发现，新来的国相很识时务，倒是对他又好了几分。

郑季不得不办赵王安排的事，给卫青去了信。家里迎来送往都是薄质丽当家，这信自然是落在了薄质丽手上。薄质丽才懒得管郑季死活，跟卫青随口提了一嘴，卫青也赞同妻子不予理会的看法。

刘彻同步收到了赵王的奏疏，说是希望立他的儿子刘丹。

刘彻的锦衣卫已经很有势力了，自然赵国的情况也很是了解，这刘丹德行败坏，刘彻对他倒是满意——看起来很容易找到消除爵位的方法啊，立他非常好！

刘彻就同意了赵王的请示，赵王却以为是郑季在努力，倒没有找郑季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