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喜欢汇报工作啊。卫昭心里接话，她也不想的，但是赶到这了，也没办法啊。

韩嫣冷眼看着皇帝领着卫昭去了一旁密探，脸上的表情越发冰冷。卫青也密切关注着姐姐，无意中看到了韩嫣的表情，心里很是不愉和警惕。

卫昭见周围已经没人了，径直跪下：“臣需要先向陛下请罪。”

刘彻完全没料到她的举动，表情严肃了起来，许久，才缓缓道：“你做了什么？为何行如此大礼。”

卫昭可不敢按照小说里女主撒娇那样说什么你不原谅我就不起来的话，只是目视地面，纠结道：“臣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这么经不起诱惑的人啊。今天北地都尉来寻我，我明明心里知道他不可靠，还是被他有点说动了，想过来看看陛下的看法。”

刘彻脸色一凛，北地都尉，韩安国？这人之前站出来指控赵绾和王臧，明显是站在太皇太后一边的……

卫昭接着如实讲了今日的见闻，末了道：“今日北地都尉寻我说这些，我其实是不怎么信他的，但是，他又深得太皇太后信任，如果他能支持陛下，这个诱惑又太大了，这……”

她没有抬头，但猜也能猜到刘彻那冷峻的脸估计已经都是冰渣子了。讲完后，卫昭仍然不敢抬头，保持跪着的姿势，大气不敢喘，心里既希望刘彻赶紧给她个痛快的，不想再等待审判了，又怕刘彻给她放个大招，让她没地方哭去。

不过按照她对刘彻的了解，以及最近她对刘彻的贡献，她觉得刘彻不一定会处死她和家人，但是生气应该是免不了的，但是也不一定是生自己的气。

卫昭等了许久，感觉刘彻动了，然后自己被他扶起，听到刘彻轻笑：“我当什么事，你怎么怕成这样。”

“我对你很不好么?”刘彻疑惑道，“没几个比你更嚣张的女人了吧？我不是从来没对你做过什么？”

卫昭觉得这是个送命题啊，她马上开始讨好：“陛下对臣那是恩重如山啊，臣感激涕零。”

刘彻没有理她，自顾自道：“你不用拐弯抹角，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想，我是不是会接受韩安国的投诚吧？你觉得——我不知道是太尉、和、公主指使他的吗？”

卫昭不敢多说：“陛下英明。”卫昭心想，你舅舅动手你也知道么？那你很棒哦，反正我是没想到。窦太主不支持你，倒是理所应当的，侄子兼女婿，哪有母亲亲近，而且就是不支持你，你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你舅舅只跟你一个姓刘的有血缘关系，他有什么好骑墙的？难道是觉得无论如何你不能拿他怎么样，反倒是太皇太后随时可能掀桌子？

刘彻突然低声道：“抬起头来，低着头不累么，你觉得我怎么做？”

卫昭深深觉得，这道题不好回答，她一般是个技术型人才，或者说产品经理更为贴切。卫昭觉得自己更擅长指手画脚，引导一下未来发展潮流，毕竟她都见过了嘛。这种政治题，有点超纲了啊。

还是大汉科学院适合我啊，她心里感慨，但是皇帝的问题又不能不回答，她小心道：“臣是真觉得韩将军的投诚很有吸引力啊，臣也不是个能经得起考验的人。反正，臣觉得，陛下何须想这么多？左右是韩将军在向陛下认错，陛下无需表示什么，以不变应万变最好。若是韩将军能在朝堂内帮助陛下就更好了，如若不能，总归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刘彻低声笑道：“确实啊，我又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不了什么。”

卫昭觉得这是个送命题啊，连忙安慰：“陛下大有可为啊，我和陛下的大汉科学院就要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努力为大汉做贡献啊，陛下可要做我们的保护伞啊。至于韩将军，陛下怎么处理都可以嘛，做错事的是他。只是，臣觉得，现在要团结大多数嘛，韩将军既然有反正之意，陛下何须将他推到对立面上。”

刘彻沉思片刻：“你给他求情，那就饶他一次，不过，朕可不会这么放任他，你问问他，朕看他身边的侍从蠢笨，送个贴身侍卫保护他的安全，他愿不愿意？”

卫昭头大了，她可不想掺和这个，咬咬牙，拿捏了下语气，陪笑道：“我哪有给他求情呀，陛下现在下令处罚他我都举双手双脚赞成的。陛下就别消遣我了，我哪懂这些呀，嘴也笨的很，如果不是韩将军找过来，我见了他都想绕道走，陛下要不换个伶俐的人来吧。”

刘彻想了想，同意了，挥挥手：“算了，我自己安排吧。近日，你能主动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他认真地看着卫昭，“韩安国也好，田蚡也好，他们如何摇摆，朕都不会太气，因为朕没对他们抱有太大希望，但是你不一样。”

“卫昭，你是神鼎和姐姐送来给我的，我希望，你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卫昭一愣，呼吸有些困难，随后释然：“我也一直在想，或许支持陛下，就是我来的意义。”从千年后来到这里的意义，也许就是帮着你，共同建设美丽大汉。

第44章 争执

刘彻笑笑，没有多说。

事情解决了，卫昭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现在后背还凉飕飕的，两人慢慢往回走，刘彻突然说道：“今日建章卫比武，你弟弟居然是头名。”

卫昭与有荣焉，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弟弟是卫青嘛，参加这种比武仿佛世界冠军参加小区比赛，也没什么奇怪的。她便谦虚道：“多亏陛下培养的好。”

刘彻听她这语气，倒也不像是真谦虚，忍不住摇摇头：“你呀，用最飘飘然的语气说着谦虚的话。”

卫昭忍不住傻乐：“嘿嘿，被陛下发现了。陛下真乃神人。”

韩嫣看卫昭去的时候似是紧张，聊完之后两人气氛反而轻松很多，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酒杯，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现场人很多，卫昭始终没有找到单独跟韩嫣聊天的机会，也就没法跟他说金丸的事。

卫昭后来连续几天拜访韩嫣，得到的消息却都是王孙不在，她终于明白，韩嫣似是有意不想见自己。她又听弟弟讲最近在上林苑时和韩嫣微妙的关系，终于明白，韩嫣似是对她们姐弟有所不满，这让卫昭觉得很奇怪，然后又释然了。

爱咋咋地吧，自己已经尽力了。

几日后，淮南王的仪仗到了长安，天子很重视，安排了前任太尉，自己的亲舅舅田蚡前往霸上迎接。

田蚡虽然其貌不扬，甚至于丑陋，但他早已不是当年落魄的游侠了，自诩身份和地位，带着一群隐隐投靠他的大臣外出相迎，而这所有投靠他的人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北地都尉——韩安国。

韩安国虽然前段时间在朝里干了大事，但为人实则很低调，跟着田蚡来迎接淮南王，本人却话不多说，只带了一个亲近的侍从，安静的仿佛一个背景板。

田蚡对自己出行的派头很满意，对韩安国也很是亲厚，看了看他旁边的侍从，不由笑道：“长孺（韩安国字），你这侍从换了新人了？看起来比你之前那个聪明的多了。”

韩安国微微一滞，随即应道：“在外不宜多言。”

田蚡点点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淮南王到后，倒是和田蚡两人寒暄许久，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但实际上，这两人这是人生中第一次说话，毕竟此前，一个在淮南，一个算哪门子的人物呢。

两人共同回城，难以避免地谈到了朝中之事。

淮南王叹气：“小女常有信件与我，说武安侯（田蚡）大才，宛如伊尹复生，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当今天子有武安侯辅佐，实在是国之大幸，如今闲赋在家，委实可惜。”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话听听就行了，但田蚡还是被正儿八经的刘氏藩王哄得心花怒放，嘴里说着不敢当，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消散过。

随即谈到了皇帝家事，陈皇后无子，田蚡随口奉承道：“现今陛下没有太子，大王是高皇帝的亲孙，施行仁义，天下无人不知。假如有一天宫车晏驾皇上过世，不是您又该谁继位呢！”

田蚡明显感受到，说完这句话后，身后的韩安国再度一滞，随后似乎步伐慢了许多，和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田蚡正要发问，就被喜上眉梢的淮南王拉住袖口，连声允诺要赠送田蚡许多金银财帛。

田蚡的疑惑被抛诸脑后，装作连声推却，心里却乐开了花。

田蚡心想：老杂毛，你的钱倒是好赚的很。

当日下午，田蚡和淮南王的对话就被转述到了刘彻耳朵里。

刘彻勃然大怒，恨不得杀了田蚡，正气的在寝宫里转圈圈，却接到了太后传唤。

刘彻耐着性子拜见太后，却发现太后正在把玩着珍珠，看到皇帝来了，满脸笑容：“我儿来了，快到哀家这里坐坐。”

刘彻心情好了些，笑着凑到母亲身边：“母后今日心情很好啊，莫不是有什么好事？那我可要好好赏一赏让母后开心的人了。”

太后笑容更深了："那皇上可要准备好赏赐了，你舅舅今天来看我，给我带了不少好玩的，你看看这珍珠，说是淮南那边产的，多好看呐。"

刘彻的笑收敛了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唔?怎么了？”

太后道：“淮南王这不是进长安了嘛，他怎么说也是宗室长辈，你要多看顾些，礼遇些。”

刘彻心里大为不耐：“朝中之事，母后就别管了。”

太后也敛了笑容：“怎么了？淮南王的事，说是国事，其实也是家事，哀家是你亲生母亲，提一点意见还不行了？”

刘彻冷冷道：“国事暂且不提，家事更不是我们母子能做主的吧，母亲莫要做过了，太皇太后还看着呢。”

王太后一口气上不来，大怒：“你这个不孝子，你到底是怎么登上皇位的你不知道吗？没有哀家背后为你筹划，你……”

刘彻耐心尽失：“母后也莫要忘了自己是怎么当上皇后和太后的。”

王太后怒道：“刘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刘彻也冷冷地看着她：“那母后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他看向太后把玩的珍珠，面露不屑，“这淮南的珍珠是真的好啊，母后可知道，武安侯在霸上跟淮南王说了什么？朕真想抄了他的家。”

太后惊怒：“刘彻，他是你舅舅！”

刘彻没理她，挥手看向周围的宫人，这些宫人不敢在宫里多停留，轻手轻脚地迈着小碎步速速退出宫殿。

太后看到这阵仗，心里很虚，她猜测儿子是真的动怒了，随即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平静道：“彻儿，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唤你舅舅来……”

刘彻没理会太后，只是凑近了，冷冷道：“他跟淮南王说，朕还没有儿子，朕如果死了，这继承人不是淮南王又是谁呢？”

说罢，刘彻略带愉悦地观察着母亲的神色，看到太后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太后慌乱地抓住刘彻的手：“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那朕现在把他唤进宫来，让他解释如何？反正淮南王在宫里，翻不出花来，也省的他回封地，放虎归山，让舅舅当面指认淮南王，朕再请太皇太后下旨，派魏其侯去淮南镇压，如何啊？”

太后恳求道：“你舅舅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只是爱占些小便宜罢了，他不是还没做什么，你让他在朝堂指认淮南王，那不是要了他的命，那可是刘氏王啊，怕是淮南王不会被怎么样，你舅舅就死定了。”

刘彻嗤笑：“他既然敢说，怎么就不敢认？母亲为他百般辩解，却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想来母后也觉得，舅舅是做得出、说得出这话的人吧？又或者，他在母后这里，也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太后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