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也没用，这可是老板。

卫昭让人把去病抱了下去，露个脸得了，小孩子还是要多睡觉，长身体嘛。她一转头，就看到皇上盯着去病小小身影离去的方向出神，随后又变得闷闷不乐，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这位估计又在郁闷自己没儿子的事情了。

刘彻看了看大堂，觉得也就跟卫昭熟些，他也不愿意跟不熟的人在一起太久，便吩咐其他人都下去了。只是叹了口气：“长平侯，你可会看面相？”

卫昭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又来了，又找自己算卦，她便含糊回复：“怎么了？陛下？”

刘彻低声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儿子啊。嗯，也不用儿子，有个自己的孩子也行啊。”

卫昭无语了，心想，这古人怎么都这么急啊，眼前这位才多大啊。历史上汉武帝自己七老八十了都能生出昭帝来，想来身体是杠杠的。

她低声宽慰道：“陛下定然会有子嗣的，也不要太心急了。如果现在没有，一定是不够努力，反正……反正陛下近来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在这方面花点精力吧。”

刘彻更抑郁了，朕还不够努力？后宫除了皇后外，也塞了一堆女人，皇后天天嫉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朕经常宠幸这些女人，朕都这样了，你现在还告诉我我还不够努力？况且，朕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啊，虽然朝堂上不能做什么了，但是绘制地图，操练军队，义务教育……这些也都很有意义。说到底，就是后宫这些女人不好，没有利用朕有限的精力，怀上很多孩子。

刘彻不爽了，想了想，提醒卫昭：“你已经及笄了，如果没有打算成婚的话，今年开始要交税的。如果成婚的话，估计明年就可以在家里带孩子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因为这话说完了之后自己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卫昭有些心虚，因为历史上好像确实很快卫子夫就要给眼前这位生孩子了，虽然是个女儿，但是好歹有了自己的孩子，证明皇上是行的。她怀着对皇帝的愧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强行转移了话题：“陛下，臣准备了一些饮品，可以给陛下补补。希望陛下不要嫌弃，是臣的一番心意。”

刘彻被激起了好奇心：“什么东西？”

卫昭示意侍从拿上来，是两碗从未见过的食物，表面细腻光滑，刘彻好奇心一下子起来了：“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这么……”

“duangduang的吧？”汉语果然是发展的过程，古人的表达没有现代人这么丰富。

卫昭洋洋得意，刘彻却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你刚才说什么？听起来……”

“粗俗。”卫昭诚恳道，“并非雅言，请陛下恕罪。”然后她马上转移了话题：“这是我豆腐作坊的产品，叫咸的叫豆腐脑，甜的叫豆花。”

她安排侍从拿来另外两个小罐子，随手打开，刘彻好奇地看了看，发现一罐是蜂蜜，一罐似乎是炖的肉丝蘑菇汤。

蜂蜜和豆腐脑/豆花似乎没什么味道，但是肉丝蘑菇汤似乎还是很香的，刘彻突然觉得饿了。他矜持道：“这是你进献的美食？算了，难得你有心，我就尝尝吧。”

卫昭伸手拦住，皇帝不悦地看向她，就见卫昭尴尬一笑，然后分别把蜂蜜和汤倒向了豆花和豆腐脑。

刘彻龙心大悦，拿起来碟子，每个都尝了一口，点点头，轮流把两碗吃完了。

卫昭看着他的脸色，觉得他心情不错，笑着问：“陛下觉得如何？”

“尚可吧。”

卫昭嫌弃地想，尚可你还吃那么多，不愧是叫野猪的男人。然后她面上笑容依旧：“这便是一会儿豆腐作坊的产品啦，既然陛下这般尝遍天下美食的都觉得尚可，那想来别人一定会喜欢的。”卫昭心里不屑，我大汉的美食现在还很原始，刘彻算什么吃过美食的人啊，啊，真怀念后世。

“陛下有没有兴趣学着做？”

刘彻一愣，然后扬起下巴：“我学？为什么啊？朕可是天下共主。”

卫昭心想，我还不是为了你？然后谄媚道：“陛下孝心，此次来平阳体察民情后，学会了当地特产，回宫后亲自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做，是孝啊。”

刘彻沉思片刻，然后觉得卫昭说的有道理，沉思道：“这做起来难不难？”

卫昭一看，有戏，笑道：“那取决于陛下用什么预制菜了。”迎着刘彻不解的目光，卫昭连忙解释道，“一会儿便带陛下参观吧，这豆腐，是用菽磨制，卤水点，然后就成了底下的豆腐胚子。汤和蜂蜜也是根据口味自己挑的。如果陛下觉得麻烦，可以直接把蜂蜜倒在豆腐胚子上，这也算是做了嘛，如果陛下用心，自己用卤水点这磨出的汁再淋就好，如果陛下还想再用心些，就自己参与炖汤就行了。”然后卫昭总结道，“这就是预制菜的好处啊，别人提前处理好，然后自己做就简单了。”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向卫昭：“你绕这么一圈想做什么？要推动这什么……预制菜？”

第38章 基层一日游2

卫昭一噎，然后细细一想，也未必是坏事啊，预制菜在现代不算好吃，但是在大汉，可能就还不错？不过，刘彻这想到哪里去了，自己是帮他尽孝欸，她委屈道：“臣只是想帮陛下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尽孝罢了，陛下居然这样想我。”

刘彻思考了下，觉得确实是个好主意，这个女人花招确实多。自己一个皇帝，做饭确实掉价，但是如果是为了尽孝，那就不掉价了。而且现在儒学式微，宣传下仁孝也不错。尽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己父皇当年因不愿为祖父吸身上的脓疮被祖父痛骂，自己也因为学派的事被祖母认为不孝，这做区区一碗吃食，却可以讨好祖母和母后？刘彻越想越妙，但是嘴上不饶人：“你怕不是要在长安开设酒舍吧？借助我宣传吧，皇家都吃你这豆腐脑豆花，在长安别人岂不是都来追捧你的菜肴？”

卫昭眼睛一亮，也不是不行啊，她有种感叹道：“陛下真是鬼才。”营销鬼才。

刘彻高傲地点头：“你这点伎俩怎么瞒得住我，也罢，名声就借给你吧。”朕的仁孝之名也可以借着食物传播开嘛，唔，这个豆花和豆腐脑确实好吃。

吃完早饭，卫昭没让皇帝骑马，反正豆腐的作坊就在自家后面，十分近的距离，就当饭后消食了。

豆腐坊的工人已经上工了，卫昭安排皇帝参观考察磨豆子的过程。在现代，这种小手工作坊很不起眼，但在汉代，还是先进的——这可是专业生产豆腐的，四舍五入，就是未来食品企业的雏形啊。

这个豆腐作坊其实已经有了现代企业的雏形了，算做卫氏族产，收入用来构建卫氏学堂，卫氏幼童，和豆腐坊的员工子女，无论男女，均可入学。

毫无知识产权保护意识的卫昭并没有向淮南王缴纳专利费用，想来淮南王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还可以收这笔钱。

卫昭并没有按照三会的体系设置，而是安排族人自行管理，作坊分为4个部门。

第一个部门，采购部。采购部负责根据豆腐的需求量，制定原材料地采购计划，并根据采购需求及时调整采购计划，控制采购原料品质。

第二个部门，销售部。向附近居民销售豆腐，开拓新的代销渠道——允许二道贩子买豆腐后转卖出去，负责服务客户。

第三个部门，综合部。负责人员聘任、工钱发放，财务做账，设备（石磨为主）养护，作坊内部巡检等。

第四个部门，审计部。定期或不定期检查各部门职责履行情况。

工作人员并不知道来参观的是谁，只是看这些人衣着华丽，持刀佩剑，有点惶恐。卫昭安慰了下他们，并承诺了多给一个月月钱的时候，这些人才逐渐冷静下来，在卫昭的提问下，结结巴巴地讲制作豆腐的工序。

刘彻……刘彻觉得新鲜极了，特别是石磨磨豆子的过程让他好奇不已。他是个远离农业生产的人，觉得这磨盘新鲜极了。

卫昭突然道：“陛下想不想知道这些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刘彻不解地看向她，似是询问，这是何意。

卫昭解释道：“陛下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我们平阳县不比长安，很多百姓都是没见过陛下的，如果陛下和他们聊一聊，他们一定更加忠诚于陛下，支持陛下。陛下了解百姓的生活，才不会被下面的人蒙蔽……传回长安的话，太皇太后也会夸奖陛下的。"

后世所谓民主国家都知道要和选区的普通人交流骗取选票，你这个大汉皇帝懂不懂？而且跟百姓聊一聊才能懂得民生疾苦嘛，才可以少些苛捐杂税。卫昭记得，似乎汉武帝晚年收税已经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这个习惯得早点纠正。

卫昭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对着病症治病，只不过治的皇帝精神上的毛病而已。

刘彻沉默不语，许久，才笑道：“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卫昭怕他想太多怀疑自己，故作狡黠道：“女人才了解女人，百姓才了解百姓嘛，我是百姓，当然知道普通百姓是怎么想的了。”

刘彻似是无意：“这点你比皇后做的好，母仪天下，想来就是这个样子了吧。”说完，转身离去。

卫昭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心里惴惴，随即快步跟上皇帝的脚步。

作坊的管事打算带着诸位贵人进大厅，皇帝却突发奇想，转入了周围的一个民宅。民宅看起来是新的，环境还不错。管事看贵人们进了一个叫李四的人的宅子，有些畏缩，但是还是咬牙跟了上来。

这李四是外地迁来，家里有母亲、妻子和两个嗷嗷垂髫年纪的小孩。刘彻只是随便选了家进去，看到房子还不错，倒是赞扬起来：“没想到，这户人家宅子建的还不错嘛。”

得到了皇帝的赞许，陪同人员松了口气，卫昭却没想很多，她跟着皇帝进去，发现房子不大，只有两张木床，看摆设，估计一边是母亲带着两个幼童居住，一边是夫妻俩居住。刘彻忍不住皱起眉毛，外面看着房子不错，里面倒是破破烂烂的。

卫昭没理会皇帝心情的变化，看到主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后，走到了灶台边，掀开了锅盖，然后沉默了。皇帝也凑过来，发现锅里只煮着清澈的粥，粥里飘着些野菜。

“就吃这个吗？”刘彻忍不住向管事询问。管事没觉得有什么，陪笑道：“应该是，我们这里的农户都吃这个的。”

“这户主人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刘彻面无表情地发问。

“就在豆腐坊里工作，拉磨的。”

刘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没关注过百姓的日常，今日了解了下，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卫昭也明白，她刚穿越来的时候，家里吃的也不比这家好到哪里去，她卫氏还是此地大族，李四这种外地迁来的人生活定然比自家苦。

管事看到贵人似乎不悦，连忙解释道：“李四家今年新修了房子，所以日子才过的紧巴些，明年缓过劲儿就好了。”

房间里的老人、女人连忙点头。

刘彻并没有觉得心情好多少，就听到卫昭轻轻叫他：“陛下，陛下？”

他抬头对上卫昭担忧的视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卫昭轻声道：“陛下莫不是怪罪我今日坏了陛下的心情？”

“哪能呢？”刘彻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家人的房子。

卫昭快步跟上他，两人就这么沿着田间走着。

“我一直以为大汉很富足，百姓过的很好，没想到他们苦成这个样子。”刘彻觉得有些丧气，“所有人都说皇祖父和父皇把大汉治理的很好，百姓富足。”

这应该真不是假的，卫昭眨眨眼：“所以，陛下才要更努力，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啊。”卫昭在一旁安慰道，“天下间唯有陛下能拯救他们，只有陛下施仁政，爱民如子，才能让他们过的更好。”卫昭觉得自己今日这个药下的有点猛，本来只是想让皇帝体察民间疾苦的，谁料到直接让皇帝丧气了。

“对呀，只能靠朕了。”刘彻突然停下，转过头，认真地看卫昭，“太皇太后总说要轻徭薄赋，你说，是不是朕不收税就好了？”

“肯定不是。”卫昭想了想，“国家运作，是需要花钱的，这就来源于税，如果百姓都不交税，国家没有办法运转，社会失去秩序，百姓肯定更遭殃。况且，即使我们大汉不收税，百姓富足，北方的强盗缺钱了也会南下抢劫，我大汉的钱与其让匈奴抢走，倒不如合理收税，用来强健兵马，驱逐外敌，封狼居胥。”

刘彻默念了几句封狼居胥，忍不住嘲笑卫昭：“你比我敢想多了，还封狼居胥。”

卫昭俏皮地眨眨眼睛：“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哎，不然我把去病交给陛下抚养吧，到时候让去病去封狼居胥。”

刘彻嗤笑：“他才那么大一点儿，还不如襄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