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叫小胜？

卫昭在公主府蹭了半天消息，才知道，原来30万大军出击，匈奴还未进入包围圈就撤了，显然没有中计。

驻守代郡的总负责人王恢犹疑不定，到底还是怕匈奴多谢，便未敢派人出击，眼睁睁看着匈奴离去。

倒是所谓监军，被卫昭反复叮嘱一定要有战果的卫青，含恨带着自己的千余骑追击，利用骑兵的优势，斩获了数百匈奴军队尾部的老弱病残……

这一千人居然平安归汉，也是让人大为称奇。

卫昭估计，可能是因为这队是骑兵，追击的速度快，匈奴闹不准后面还有多少汉兵，便没有理会，抓紧时间跑了，倒是便宜了卫青，多了个立功的机会。

虽然确实算是小胜吧，但是也真是尴尬死了……

三十万出击，斩获几百，大概每1000汉军斩获1个匈奴老弱病残兵。

这算啥？一匈当千汉？

虽说是卫青取得了本次战争中唯一的战果，平阳公主理应恭喜一下卫昭的，但这惨淡的战绩，实在让公主开不了口。

卫昭也挺尴尬的，她觉得，可能还不如打输了……

这么辛辛苦苦动员了半天，就收获了这么点芝麻般的战果……卫昭觉得，刘彻可能受不了这个侮辱……

卫昭和公主默契地不再提这个事，而是继续讨论起来共道的事。

卫昭感叹道：“虽说是理论，但是总归是要为实际服务的。陛下可能……还需要我们的支持。”

公主也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次她弟弟支持伏击付出了多大的成本，搞不好又要被老臣念叨，被诸侯王耻笑……

这30万军队有不少是本地驻军，所以本地休养即可，其他地方调来的军队，还是要原路返回的。

卫昭如愿以偿地等到了弟弟，这些建章军在平阳原地休整后，负责护送平阳公主回长安。

部分如公孙敖等心眼比较缺的人脸上还是洋溢着快乐的笑容的，明显有那么点小人得意的意味。

卫青就聪明多了，他明显有些忧心。

“阿姐，这次跟陛下算是多少有些交代了，就是其他人那里……”

卫昭能理解卫青的担忧，大家都这么菜，就你这么突出，千骑斩首数百。而且这个千骑斩首数百是有水分在里面的。大家都知道，连匈奴都知道，这里有30万人，他们肯定要跑嘛，这时候是个人上去追，匈奴都有很大可能不反击，这是白捡功劳嘛。

但是，话又得说回来，既然可能是白捡功劳，那你们为啥不去捡？

说白了，还是关键时刻决策嘛。名将，总是要在关键时刻做正确的决策。

虽然道理很明显，但卫青现在还只是个小弟，不宜太突出。

卫昭想了想：“这事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想太多也没有什么用，既然阿弟你立功了，我们还是应该高兴点。只是，在陛下面前过度吹嘘你的功劳的人，你还是要小心。”

卫青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姐姐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的。

刘彻这段时间等的很焦虑，他觉得自己准备充分，应该能赢，但又不完全放心，到底大汉几十年没主动出击大规模跟匈奴交战了。

太仆公孙贺虽然被他丢出去打仗了，但是大农令还是在的，日常会汇报下30万大军用度、损耗……听的刘彻是心在滴血。

作为一个帝王，苦一苦百姓已经是日常了，但是看花这么多，刘彻还是觉得心疼。

他祖父和父亲节俭，给他留了很多钱，刘彻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缺钱的主，之前有祖母管着，自己也不怎么关注钱……现在看来，打仗真是吞金兽啊。

刘彻只能安慰自己，全歼10万，就基本上一劳永逸地解决数年内匈奴问题了，毕竟，阻碍大汉打赢匈奴的，主要是没有办法在草原上找到匈奴……这回匈奴被瓮中捉鳖……我大汉应该没问题吧。

刘彻卑微地想，实在不行，砍半要求也行啊，打5万，30万人打5万总可以吧……实在不行，2万也可以接受啊。

哎，真不应该给卫昭放假，她好歹也是个神棍来着，还不如天天进宫陪朕占卜。

刘彻日常焦虑，这日上朝时，却传来了前线的消息。

虽然在朝上，使者却看起来有些扭捏。

刘彻受不了这副大姑娘上轿的样子，又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直接不耐烦地让信使说结果……

然后，眼前一黑。

这简直是个笑话吧。

信使只是信使，也不清楚往来经过，刘彻只得故作镇定，表示朕知道了。

朝堂里大臣们到底是忍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了。

正常来说三公应该出头说点什么，但直不疑是个老实人，也不想对丞相韩安国的战绩发表意见，倒是闷不吭声。

刘彻心里大为不耐，但是还是要忍住，做皇帝还是要有点深度的，他还是上完了朝，但是心里火气直冒。

回到宫里，刘彻很想找人说点什么，然后发现，自己孤家寡人了。

皇后……疑似给自己下药，不可信。而且这女人估计什么也不懂。

韩嫣……死了许久了。

母后……可别干政了，刘彻宁可自己气死，也不想让太后再成为活跃的政治力量。

唉，想来想去，还是想找卫昭吐槽，但是卫昭现在人在平阳……

刘彻想了想，招来侍从：“赶紧去平阳传信，让公主早点回长安，母后想她和襄儿想念的紧。”

然后卫昭和公主出发的时间，又被迫提前了点。

大部队终于到了长安，卫青本就需要先面圣，卫昭正打算回家休息，就得到了皇帝要她随建章军一同面圣的消息。

卫昭无奈，只得马不停蹄地前往上林苑。

到了上林苑，发现刘彻正在等她们用餐。

我的老板转性了！卫昭充满感动，没想到刘彻还挺有人情味的，知道她们路上没得吃，还等她们吃饭。

卫昭感动地看着刘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刘彻面上冷哼一声，充满嫌弃：“怎么黑了这么多。”

其实刘彻心情也挺好的，他最近烦心事不少，比如如何重拾威信，比如如何处置将领，再比如，如何团结国内力量来帮助自己攻打北边邻居。

当然，卫昭必须得感恩，刘彻自信地想，他可是第一次为了父皇和祖母外其他人费心，居然还能记得卫昭她们路上估计比较匆忙，来不及吃饭。

看卫昭的表情，这顿工作餐让她很满意嘛。

卫昭心里大骂，狗老板，上来就说别人黑……好吧，她应该是黑了，这段时间不是忙着体验田园生活来着嘛，但是碍着什么事了？养一段时间不就白了？

但是卫昭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虽然刘彻又在这里傲娇，但是不影响她表忠心。

“臣在平阳也十分思念陛下，恨不能时时在陛下身边尽忠。”

刘彻当然是很怀疑她的话的，但是毕竟这话着实好听，刘彻也不想继续纠结，只是再次冷哼一声，然后众人安静就餐。

至此，卫昭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据说，是一个叫聂壹的商人欺骗匈奴单于，说能杀马邑的县令，举城而降，但匈奴一定要派大军前来接应，以防周边的汉军。

匈奴当然中计，率10万大军前来接应。聂壹看到匈奴来了，便杀了个囚犯的脑袋充作县令的脑袋，然后悬挂在城门等匈奴入城。

匈奴等到消息后，按约前来，毕竟，这聂氏是大族，匈奴和边地勾结也不少。

可匈奴前进过程中，不知怎的，发现了不妥，攻下了个边防小亭，俘获了雁门尉史。

这小官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大汉忠良，便如实说出了计划，匈奴人大惊，连忙返回。

王恢、李息率领的三万大军已出代郡，准备袭击匈奴的辎重，突然得知匈奴退兵。

计划失败了，王恢觉得自己手上这三万打不过匈奴十万兵，就退了。卫青作为监军，见劝说王恢无望，自己带着千余骑去追击，居然让他俘虏了几百匈奴人。

韩安国等率领大军分驻马邑境内埋伏，但这年头又没有移动通讯设备，等了好几天不见动静，便率军出击，结果又出现了汉军的传统技艺……找不到匈奴人。

匈奴出塞后，不知是为了感激，还是想恶心大汉，封了那个告密的尉史为“天王”。

卫昭无语了。原来是这个情况。怎么说呢？好像也很合理？

她开始发散思维，最不合理的应该是自己的外甥霍去病吧？堪称GPS成精，到底是怎么在茫茫大漠里找到龙城的？

刘彻夸了夸卫青、公孙敖等几个首领，毕竟这是大汉唯一战果，而且关键时刻敢于千骑出击，值得鼓励。

卫青和公孙敖等人谢过皇帝的褒奖和赏赐后，皇帝把其他人赶出去，只留下卫家姐弟了。

这一仗打完，刘彻反而被动了。他见人走了，郁闷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三十万人打十万人，就打出了这么个结果，还花了许多钱。”

卫昭安慰道：“失败乃成功之母嘛，这次算是给以后积攒经验。毕竟，这种大规模的动员，很容易出问题的，这次起码没什么损失。陛下试想，如果我们没有这次主动出击，而等到哪天匈奴大举入侵，再试着这种调度，那得损失多大啊。”

刘彻听了听卫昭的理论，觉得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能是他不知道阿Q是谁吧。

“但是这次我也丢了大脸了，朝中反对出兵的很多，我为了保他们出兵，可以说是力排众议啊，现在这个结果，他们可以说我是不知兵了。”

这话倒是不好接了。因为结果是很客观的。

卫昭沉思片刻，道：“那我们不妨梳理下现在遇到的问题吧，看看怎么解决比较好。”

她随手从背包里拿出几张纸和炭笔，开始涂写。

刘彻和卫青也已经很习惯于卫昭的做法了，安静地看着她。

卫昭先是在纸上写了个矛盾一词。

在另外两人好奇的目光中，解释道：“臣觉得《韩非子》的书里，这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故事不错，便化简了词。矛盾，也就是冲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