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卖了几天木炭，江舟忙的不可开交。

她有时在黑市蹲着卖，有时到处走走。去黑市的人都是有准备，花高价的，就算觉得一毛多有点贵，但用在跟前，也能负担，就会买。

叫上门推销的时候，江舟就得往下降降，八九分，或是一毛，最低她还卖到七分过。不过要是去单位家属院，就能稍微高一点。

总之，主打的就是一个看菜下碟，眼皮子得活络。

下雪了，外边泥堆里还封着一窑木炭，情况好的时候，能出来四五十斤炭，要是外围没烧透的话，就三四十斤，后来这几天烧的就没之前烧出来的好，也没之前出的多，卖的价就比以前低些，上次最多卖一毛五，这几窑出来，最多也就卖到一毛。

今年冬天第一场雪终于来了，她今天也没出去，将一兜子分分票票倒在床上，数钱。

“这么多啊。”何静思惊叹，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江舟倒是放心，“你数这一堆，我数这些。”

何静思根本不敢插手，“你，你真放心让我帮你数啊。”

“快点，快点，人多好干事嘛。”他们家没有铜盆，更没有散热最好的铁盆，江舟直接提洗脸盆过来当火盆，放在床尾，点上木炭后，她又舍得用，屋里还算暖和。

现下江舟盘腿坐床上，何静思坐在床沿，分别数钱。

最后两人合在一起，一共挣了32.56 ，加上她之前存款，一共128.92 ，差不多能赶上她之前存款水平。

分家分给她150，后来结完婚，还有128.67，加上她以前存款，手里有143.89，只是她花的也不少，买书买纸这些日常就不说了，最近买布买棉花，钱是大头。

好在，又挣过来了。

“这里还有五张肉票，四张布票，两张糖票，七张粮票，两张油票，三张副食品豆票，一张香皂票，还有两张糕点票。你哪来这么多票啊？”何静思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票，眼睛亮晶晶，这能买好多东西的。

“当然是在用木炭和别人换的，马上过年了，想买点什么买点什么，一年到头，还不能对自己好点了。”以前，江舟每到过年，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可她就是喜欢做一桌子菜，再开开电视，听着里边又唱又跳，又瞧着满桌子菜，好像有人能陪着一起过年似的。

好不容易今年身边有人，能一块过年，江舟是真的高兴。

也许别人嫌人多吵闹，可只有独自长大的人，才会明白，孤独空气里的每一秒有多么难熬。

进入腊月，日子一天比一天快，不知是因为过年，还是因为猪羊鸡们都养成了，马上能进账，江舟既紧张又亢奋。

先去和老姜一块为母羊接生，说实话，挺震撼的。

她从早上吃完饭就过去，一直到月亮出来，才回家。

母羊这一胎生了三只，两只母羊，一只公羊，还不错，有公有母，下一代有望了。

奶水还是不多，江舟提着豆子，为母羊磨豆浆喝，一直到第三天才出奶水来。

出奶稳定后，小羊喝不完，顺子和老姜隔两三天才要一碗，江舟在医院弄来好几个输液瓶子，两块钱一瓶，五块钱三瓶，一瓶半斤装，可以长期订，江舟还管送货上门。

同时也不由庆幸，好在现在是冬天，要不是可不能久放。

江舟找到老钱叔，他那小孙子还在喝奶，给他优惠，一块八一瓶。老钱也仗义，给他又介绍来两个客户。

现在她手里总共有三家长期的，两家不定时买奶的，江舟每天都要给不同的人家送奶，常常在母羊胸下挤一挤，挤出来就保存在瓶子里，塞上口放到外边，总归现在冬天，天然的冰箱。

当然，她也不能亏待了母羊，这几日天天磨鲜豆浆喝，还喂萝卜吃，这个时节没有鲜嫩草补充营养，她就提来一袋麸子，让顺子给母羊熬麸子汤喝，甚至刚生产完头三天，江舟还喂母羊喝红糖水，看的老姜咋舌，真是牲畜比人待遇都好。

麦子也专门来家里告诉他，母猪怀上崽子了，已经能确定了，江舟松一口大气，好啊，不枉他忙活两天两夜，帮助它们做运动。

先头一回不知道为什么母猪兴致不高，老实躲，它们不放心，所有又挑了一晚上助它们“圆房”，好在苦心没有白费。

既然这样，那就可以找个日子杀猪了。

现在市场价猪肉六毛七，要肉票，城里有供应指标，用完之后，要不然到黑市另外买肉票，要不然就直接找黑路子买肉，不过这还是比较少见的。

最后称了一下，公猪不到一百三十斤，预计杀完后，能有九十多斤肉。

就是有一点，他们装备不够，各自将家里菜刀拿过来磨了磨，比划一下还是觉得小，麦子又去村里六爷那借工具，好歹村里每年都要杀年猪分肉的，即便比不上屠宰场工具齐全，也比他们强。

折腾大半天，麦子骑猪身上，终于隔断大动脉，放血，猪彻底咽气。

叫来姚美凤，一分钱没多要，她以市场上六毛七的价格，三十斤肉，还要了一大块骨头，给了江舟23块钱。

隔天，江舟就带着麦子去城里卖肉，不要票，九毛钱，过年嘛，东西贵的理所当然。现在是卖方市场，供不应求，有人嫌贵，但有人买得起。

本来麦子蹲在那十分忐忑，一大早就卖出去三块，他们是不是定价太高，可江舟坚持，今年就杀这一条猪，怎么也想赚点吧。可以再等等，如果实在卖不出去，再降价。

在县城蹲了一天，才卖出去一半，江舟有些沮丧，看来，明天降一毛吧，要不然时间久了，肉不新鲜，更卖不出去。

已经傍晚，打算回去了，

“你这肉，什么时候杀的？”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女人问，

“今天早上杀得，绝对新鲜，要不要来点。”女人是刚下班过来，在猪肉点前排队一直买不到，便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这黑市还真是神通广大，什么都能弄得来。

九毛一斤，确实贵了一些，女人犹豫一会，咬咬牙，只割了两斤，还是明天再去排队试试吧。

想到正经单位上班的人，不怎么喜欢往黑市来，她带着麦子熟门熟路又去转家属院，降价到八毛五，好不容来一趟，今天最好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