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戏曲也在下午，天气比前一天冻得更厉害，喷出来的气都能立即成冰。

整个石榴乡都被白雪覆盖。

这场戏，没有人来看，因为昨晚病倒了不少村民，家家户户都要在家里照顾生病的人，没有生病的，也不敢再去看戏曲。

若连他们也病倒了，家里就都无人照顾了。

戏班班主找到村长去沟通，问这场戏还唱不唱，村长家的小孙子也生病了，但他知道村民们对于这两天的戏曲都很期待，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戏班主也知道很多村病倒，于是他建议道。

“村长，要不这样，我们戏台也搭好了，大家妆也化好，我们这行的规矩是，只要搭好戏台上了戏妆，这场戏我们就定唱下去。

我们就等到申时末，到时候不管有没有村民来看，我们也会表演完，明天一早，我们就收拾东西回去，你看如何？”

村长知道每行有每行的规矩，于是答应了戏班主的主意。

村子一整天都很安静，跟昨天的热闹完全不同，偶尔传出声音来，都是小孩的哭声。

雪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卫天翊撑着一把伞跟路遥站在一起，远远看到戏台上，开始了奏乐，而几位戏曲生行也陆续上台表演了。

这一天，台下没有一个观众，只有纷纷白雪。白雪把戏台都覆盖满了，两位生行还是表现出过硬的戏者操守，把这场戏表演完。

第二天的戏，是一位单亲父亲，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让他能读书识字。儿子也很争气，一路乡试、县试都名列前茅，最后还要去参加把他送北京参加殿试。老父亲叮嘱儿子路上小心，父子话别的戏。

昨天扮演荣归故里的将军，今天扮演的是年老的父亲，他看着儿子的眼神，满满都是骄傲，还有不舍。

因为他生病了，这次儿子远去参加殿试，再回来时，自己已经不在了。

虽然没有观众，但吕南生还是表演得极认真，他把面前孩儿的扮演者当做成自己的儿子，完全把一位父亲艰辛把儿子养大后，为了不拖累儿子，含泪让儿子远离家乡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

父爱之伟大，看得路遥与卫天翊都为之动容。

只不过，班主看着空荡荡的戏台下，他低下眼掩去眼里的黯然。

今天没有观众，就没有打赏，那他们今天的戏不仅白唱，就昨天一天的打赏，大多都是吃食，分给大家每人也没有多少钱。

最重的是，这场戏是南生戏者生涯中，最后一场表演，他多么希望能有村民来看南生的表演，哪怕只有一个观众也行，为这场最后的表演划下一个完满的句号。

这时的班主，因为是虚假的，过了一晚上，他们都没有了路遥几人每人打赏了十两银子的事。

否则就凭他们打赏的一共五十两，他们八个人分一分，也能分得每人八两，收入很不错了。

路遥依然没有看出哪里是破异界的关键，她拉着卫天翊回去了。

又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白雪都不见了，跟他们第一天刚来一样，只是天气有点冷，但还没有下很大的雪。

推开院门，隔壁屋的婶子就热情地来打招呼。

“几位客人睡得可好？今天戏班子就要来了，大家吃过早饭就去村口等，你们一会也一起来啊。”她叫上几个孙子，家家户户都这样，兴高采烈地出门了。

夜鸦惊讶地看着这些村民：“昨天，昨天不是病了很多村民吗？那几个小孩，我明明看到他们都病得发起了高热，怎么今天就全好了？

而且，戏不是唱完了吗？怎么又有新的戏班子进村？”

怀德曜站在门口摸着胡子，他看向路遥：“乖徒弟，看来，我们是进入了一个循环的异界。”

路遥从村民的反应与村子的环境变化也看出来了，他们误入来的异界，其实就只有这两天时间，就是戏班子唱戏的这两天。

他们在重复着这两天发生过的事。

路遥思考了片刻，她吩咐大家这两天继续去看戏曲。

“看来关键就在那个戏班子里，大家今天继续去看戏曲，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异常。”

众人点头。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大家把戏重复看了三次，依然没有发现奇异的地方。路遥甚至把这个石榴乡走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常。

他们五人，就像被困在这个特殊的空间与时间中，重复着相同的事情。

这样下去不行，总不能一直被困下去，他们几人都坐在屋檐下，旁边燃着一个小炉子在烧水，顺便烤烤火。

这些天，那个来帮他们做饭的婶子，只让她来了一天，便让她回去了。因为既然这里的人是假的，那么婶子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吃进去的也是假象，不会有真实的饱腹感。

好在路遥有周游给她带的零食，几人饿不死，但长期下去会坐吃山空的。

卫天翊拿过一支树枝在雪地里写写画画，他分析道：“路遥说我们这里还有一只梦魇，假设这个幻境是它制造出来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这里的村民都比较淳朴，也没有什么人能做出特殊的梦。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梦魇被困在这里，也只是巧合，现在它也出不去这个异界？”

路遥觉得卫天翊这话有道理，可能因为他们五人进来后，那只梦魇感受到有真人存在。有真人，人就会睡觉，会睡觉就会做梦，饿了很久的梦魇同时被卫天翊的气息吸引过来，所以它想吃掉卫天翊的梦。

“师妹，我看过一些书，一般这样的异界，都是会由一个阵法或者物件造成的。你检查过这个石榴乡没有阵法的痕迹，那么就是有一件物件，因为它形成了这个异界。”支马力也给了自己的判断。

“马力这话说得没错，为师也是这样认为的，既然这里的百姓没有什么异常，会不会是戏班子里的人，拥有了一件特殊的东西，从而形成了这个异界？”

“怀大师你的意思是，这个异界的形成，可能只是巧合？”夜鸦拿出几只杯子，每人给倒上一杯热茶。

路遥捧着茶杯暖手，她吹了一口热茶上的白气。这个异界很奇怪，食物是假的，村民是假的，但雪是真的。

他们现在泡茶烧的水，就是雪水烧出来的。

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些事物，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