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曳白领着慕臣风走进一间破旧小院。

有一个男人勾着背，坐在院子一旁，低头敲打着器皿，嘴里嘟囔着什么，自言自语。

闻曳白掏了一下空间，手一甩。

“啪”的一声，一麻袋扔在男人身侧。

男人先是吓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院子门口，随即惊呼，“你来了！”

闻曳白道，“你要的，我都给你找齐了。”

男人惊喜，连忙打开麻袋。

果不其然，都是他要的东西。

男人确认无误，欣然收下。

惊喜之余，男人这才注意到闻曳白身旁的少年，他连忙起身，试图冲向屋子。

却闻曳白制止，“没事，他是我媳妇。”

慕臣风也没否定。

看得出来，是男人的条件反射，见生面孔的人，他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男人的容貌确实和常人有点不一样，鼻梁低塌，眼睛深陷，无协调的五官，让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扭曲。

长期勾着背打造筑器，让他的背有些直不起来。

年纪不大，但一脸沧桑。

闻曳白没有介绍，不过从进门开始，看到这些敲敲打打的东西，慕臣风大致也猜到了。

这便是之前给他们筑法器的人。

“你做的法器很好。”

“……”

温和的声音，如拂江的风，让男人差点以为是错觉。

那张冷艳的脸庞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浮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对男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仙，一个鬼，这两人，不管哪一个，按理来说都不会跟他有接触。

“慕臣风。”

难以置信，如此高贵的上仙竟然跟他做自我介绍。

“锐……高。”

男人生涩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自他记事起，他就没说过自己名字，也不会有人来询问。

母亲死后，就没有人喊过他的名字。

人们叫他丑八怪，叫他疯子，叫他滚。

就连闻曳白也没有问。

当然，闻曳白本来就知道。

“师尊，靳希剑。”

慕臣风不知道要干嘛，闻曳白要，他就拿出剑。

“靳希剑？！”

锐高震惊。

上古神器！

“嗯，”闻曳白接过靳希剑，毫不犹豫地递给锐高，略带挑衅地笑道，“敢不敢对上古神器加筑？”

“你真的肯让我对它加筑？”

“我不仅想你加筑它，我还想你帮我把封印也一并加筑进去。”

加筑可以理解，让靳希剑变得更加得心应手，跟使用者建立联系。

锐高纳闷是后半句话，困惑道，“那你为何要封印它？”

“我要那些一边觊觎神血一边又亵渎神血的家伙们，碰剑就死。”

说到死字的时候，闻曳白唇角扬起笑意，仿佛已经看到哪个倒霉蛋中招了。

慕臣风知道闻曳白直白，但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

不过也确实是他会干的事。

“……神血？”

鬼肯定不是，那就是这个上仙。

锐高转头看向慕臣风，“上仙是……澜泓仙君？”

“嗯。”

慕臣风轻声应了一下。

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变味了。

慕臣风自己也感觉到了。

不再是他初来乍到时，人人敬仰和敬畏的尊称了。

不久前，他就站在仙界的审判庭里，受众人审视和挑剔，全盘接受他们的攻击和质疑。

对上古神器加筑，真是件令人兴奋的事，“可以！我可以做！不过加筑的时候需要仙君的神血做引子。”

“哦。”

某仙君不理解但习惯性顺着那只鬼。

“把这灵力随着我的封印加筑进去。”

闻曳白的脸上，浮着一抹坏笑。

原来闻曳白让小花妖找到的灵力，找到了，闻曳白把它凝了来。

“皓天门皓天山的！”

锐高果然是高人，没有去过，竟然也能一下认出来。

“对。”

“你要骗他们？”

“对。”

某仙君无语。

这两人怎么还说起暗语来了，他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没问题！”

没有锐高筑不了的器。

原来闻曳白想用纯净的灵力引诱仙界那些贪婪又虚伪的人，让他们碰，让他们死。

“啪嗒啪嗒——”

锐高是筑器狂魔。

上古神器到他手里，让他兴奋不已。

开始废寝忘食地筑器。

锐高筑器的期间，闻曳白和慕臣风躺在茅草屋顶。

夜晚，凉风习习。

慕臣风抬眸，看向身旁的闻曳白，绿瞳璀璨，堪比天上的星辰。

他其实还是介意路边术士的话的。

“初绽芳华，终归于寂。”

“来鸿去燕。”

闻曳白察觉到慕臣风的目光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闻曳白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就像此刻拂过面颊的夜风，柔和得不留痕迹。

“闻曳白……”

“嗯。”

“没事。”

慕臣风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不用别人算，慕臣风也知道，无非两种结果：

第一种，他们俩都死，彻底地死绝，他慕臣风回不到人类世界，闻曳白不用再死循环。

第二种，他慕臣风回去，闻曳白继续轮，带着记忆，无休止地轮下去。

慕臣风会死，人类的寿命最长不过数十载。

死了便结束了。

好与不好，都会画上句号。

那闻曳白……

“师尊在意那老头说的话？”

闻曳白又不聋，当着他的面说的，他岂会没听见。

只是没想进脑子。

但看慕臣风好像有些介意，他只好翻出来。

“老头？”

那术士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

闻曳白何止发现对方用了幻术，还听到他们在身后谈论的话。

天道忌满，人道忌全。

执念太深，终将反噬。

字字句句都在说他闻曳白，点的却是慕臣风。

确实，他闻曳白是不听劝的。

洺凌大陆谁都没有资格教他做事。

哦！

慕臣风也恍然。

终归于寂的“寂”指的是闻曳白。

慕臣风连忙坐起身，一脸认真地望着闻曳白，一字一句道，“成与不成，都止于这一世，好不好？”

湛蓝的瞳，紧紧地盯着那张看似温和平淡又异常坚定的面庞。

“闻曳白！”

慕臣风加重呼唤，但仍得不到回应。

“我缺点材料！”

院子里的锐高忽然停下手，对着屋顶的闻曳白高喊。

“缺什么。”

闻曳白瞬间跳下。

“……”

慕臣风看着底下交谈的人，心里五味成杂。

很明显，闻曳白就是不想回应。

慕臣风心里也大致有了答案。

闻曳白不愿意，也不想骗慕臣风，所以他不回应。

“我去找。”

闻曳白说着便瞬间消失。

“……”

慕臣风垂下眸。

闻曳白恨澜泓的时候，他执着于杀澜泓，连着三界一起血洗。

他慕臣风来又走，留下一世记忆给闻曳白……

若结局好，或能宽慰闻曳白；

若结局不好，以闻曳白的性格，他必将耿耿于怀，演变成执念。

延续到他后面无止境的循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