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

老爷子昏昏沉沉的，嘴唇有些干裂，低喃着要水喝。

“老三，去倒水。”

林大海冲到桌旁，拿起水壶倒水。

林大山扶起老头子，待水温刚好，“爹，水来了，喝水。”

长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的抱着碗，咕咚咕咚，一碗水下肚，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还要不？”擦去嘴角的水渍问。

老头子摇头。

半躺着靠着枕头，睁开眼，看着床头的三个儿子，心里甚是安慰。

养儿防老，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他一不舒服，一个个的全都在床头伺候着。

不对，老头子眯着眼又看了一遍，还差了一个，老四呢？

心里虽有疑问，却没太放心上，可能刚出去了吧。

老伴也不在，估计陪着他娘，老婆子就爱和小儿子处。

人老了，发个烧，就感觉要了他半条老命。他半躺在床上，跟条死咸鱼似的，蔫了吧唧的。

“爹，可还有哪里不舒坦？”

林大山看他没一点精神，担忧的问。

“就是人晕晕的，没劲，心里好像有火在烧。”

“发烧了可不就没劲吗？厨房里的药应该差不多了， 我去给您端来。”林大川轻声温和的说。

老头子点头。

生病就该吃药，他现在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生老病死。

黑乎乎的药汁，苦的老头子舌头都是麻的。

“这药，忒苦。”喝完，苦着老脸抱怨，可他却不敢不吃。

林大海适时的给老子嘴里塞了颗饴糖。

“爹，喝了药，您就躺下睡一觉。大夫说，发了汗，这烧退了，就没事了。”

林大川说着，又扶着老头子躺下。

全身软绵绵的人，闭上眼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睡得喷香。

三兄弟面面相觑，发现他们之间，竟然无话可谈，陌生感十足。

林大海以前去庄子里话倒是挺多，林大山也能时不时的附和他几句。可当着林大川的面，嘴边的话怎么也蹦不出来。

就这样，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一夜，安安静静的。

煎熬，真的是煎熬。

这一夜，可把林大海给憋坏了。

天一亮，看到门外忙活的宋氏和小林氏，他拉着林大山逃也似得跑了。

“大哥，现在待家里一夜咋就那么难受呢？咱三个，坐一块，我老不自在了。”

林大山倒霉太大感觉，他晚上一直在打盹。

“和我一起坐你很难受？”

“怎么可能，我和你最亲了好不！”林大海驳斥道。

“就是二哥吧，以前我和二哥多好啊，现在搁一块，真就一句话都谈不起来。”

“我一直和他谈不来。”不是，以前的他，压根没一个人搭理，和谁都谈不来。

林大海：……

林大川看他们走了，也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可算是走了，特么的难受死他了。

他第一次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们兄弟之间，真的回不去了。

他本想趁此机会客套几句，拉拢拉拢感情，却发现，只有他一人唱独角戏。两三句之后，他没再说过一句话。

他们仨，真的就一夜相对无言。

“唉！”

“当家的，爹咋样了？”宋氏端着茶壶进来换水。

“晚上吃过药，发了汗，换过衣裳后一直再睡。”

“没事就好，大哥他们呢？”看到屋子里就他一个，宋氏很是奇怪。人呢？刚才不是还看到呢，两人一起去茅厕了？

“回去了，晚些时候再来。”一夜未睡，声音里透着疲倦。

“这么快？不吃早饭就走了啊？”

“嗯，一宿没睡，都累了。娘起了没？”

“刚起，再洗漱，一会就来。”

“行，你和娘守一会，晚点大嫂和三弟妹会来。我去躺会，困得慌。”

“不吃早饭了啊？马上就好了，吃点再睡。”宋氏担心他不吃饱，睡不好。

“不吃了，睡醒再吃。”林大川摆摆手，直接回房。

他刚走，老李氏就进了屋子，一宿她都没睡踏实。心里惦记着老头子，天不亮就醒了。

林老头睡醒后，觉得嘴里苦涩的很，宋氏给他熬了白粥，加了红糖，水煮鸡蛋和白面肉包子，全端他面前。

她记得，之前老爷子被老四气病，醒来后胃口好的不得了。

可今日，老爷子只吃了半碗粥，一个蛋就停下了筷子。

老李氏看他这样，越发忧心。这点东西，还不够他平时塞牙缝的。

“不吃啦？再吃个蛋成不？”

“不了，我乏了，在躺会。你们管自己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