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凳子上坐很久，久到屁股和小腿发麻，才意识到，应该回去了。

打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孙仲坤在那儿跟我挤眉弄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关尧醒了。

他躺在床上，视线从我进门开始，就直直的放在我身上。

'嘭'一声，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孙仲坤开门出去，还特贴心的关门。

我一步一步走到病床边，迎着他的视线，问：“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试图过来牵我的手，我微微侧身，没让。

他的眼神从我的手转向我的脸，我看着他的神情从惊讶慢慢变得失落。

但我没解释。

他开口道：“姚晓婉都跟你说了？”

由于高烧过的缘故，他的声音嘶哑，感觉说句话都费劲。

我点头，“说了。”

“所有，都告诉了吗？”

“嗯，差不多吧。”

“那你……”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跟他纠缠分合这么多年，说实话，痛苦比开心的时候多。他总是给颗糖之后，又给一棍子，随心所欲，自以为是。

如今又摊上这么个事，万一我出什么问题，我爸妈怎么办，老来失女，白发人送黑头人。

虽然事情也许没严重到那一步，可我和他，总归会比正常的情侣多许多束缚，本来就累，将来更累。

可关尧值得吗？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稳定下情绪后，淡淡的说：“关尧，我只是个普通人。”

关尧望着我，没有表情，我知道他在等，等我接下来的话，等我的决定。

我抿了下唇，“我的生活一向简单而安逸。上上班，和朋友聚会逛街，吃各种美食，回家追追剧。然后准备找个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结婚生子，跟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简简单单，安安稳稳过一生。”

我看着关尧眼里的悲伤，移过视线，聚焦在心率监测仪上，看着不断跳动的线，继续，“你们的世界离我好远，报仇，拯救更多无辜，消除黑势力，舍己为人，当救世主，很伟大。可我胆小，会怕，连路上扶摔倒的老太太都不敢，怕被讹，麻烦。”

“而关尧你，其实很多人都在说我们不合适，性格也好，各方面经历也罢，都在证明这点。”

“并且，为了你所谓的为我好，想当然的就抛弃我，看着我难受痛苦，不管不顾。”

“现在又觉得爱我，想重新要跟我在一起。好像什么事情都是你在做决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没考虑我的感受，我的意见，在你心里，仿佛完全不重要。”

“我承认，我爱你。”

“之前以往，我一直在离你远远的，和接受你不断的靠近间，反复拉扯，搞得我自己都有点精神分裂。我承认我很没用，总是受不住你的蛊惑。”

“为你，我一度放弃了我的原则，甚至自尊。记得我曾经说过，不要瞒我，不要对我不理不睬，做对不起我的事，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可我却食言了，这点，我也很唾弃我自己。”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拥吻，甚至在房间…特别是那天，在你的宿舍，你当着别的女人的面，说我'贱'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关尧喃喃的开口，“对不起。”

我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睛已经望向天花板，有泪水在眼眶打转，直至滑落，整个人弥漫着浓浓的绝望。

我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没管他，擦掉自己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意图把自己的泪憋回去。

我把视线转向别处，用自己认为冷淡的口气说：“对不起三个字，不是万能的。”

“你从美国回来后，与你在一起的每分钟，我都是在自我鄙视中挣扎。”

“我时刻提醒自己，要跟你保持距离，不能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我以为我一直做的很好，可你就是这么讨厌，不顾我的意愿强硬挤进我的生活。”

“而就在不久以前，我实在无力反抗，放弃挣扎，甚至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以为做了你和姚晓婉之间可耻的第三者。”

“可你呢，永远不懂我的难过和煎熬。”

“而现在，姚晓婉告诉我的一切，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之间的爱，太过沉重，我实在承受不起。”

我闭了闭眼睛，想把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再堵回去，可奈何实在太多，只能随它。

我握了握拳，用尽此刻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此刻同样泪流满面的他说：“关尧，你之前说过，如我知道真相后，如果选择的是离开，你会尊重我，从此只是邻居，对吧。既然如此，”

我转过身，“我走了，你好好养病。”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而这时，在我身后，传来关尧虚弱的喊声，“暖暖，不要，乔暖阳～”

我没有一丝犹豫，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