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羽沉默，吴黍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想给你施压，但你真的不能再一直把那里当成现实了，你看……”

他终于还是决定了要让于羽好好看看自己无意识时的样子。

接过吴黍的平板，一段段监控录像映入于羽的眼帘。

大多数录像的名称都是以日期为名，只有一个被特别命名成观察记录的视频有所不同。

点开视频，足足有接近7个小时之久。

“你随便找一小段看吧，或许只有这种办法能够帮你找回现实感。”吴黍已经是迫不得已了，作为一个公立医院，他不可能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于羽身上，必须要加大治疗力度了，哪怕激进一点……

看似这里只有他和于羽，实际上门口已经准备好了五六个医护人员待命，防止于羽看到后会精神崩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视频中于羽的胡言乱语和一些磕磕哒哒的碰撞声。

足足看了有十几分钟，于羽这才关闭了平板，“吴医生……我以为我……”

于羽本以为回到现实之后的自己会安静地躺着，直到重回心感世界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自由行动，可她完全没有想到，视频中的自己居然这么地疯癫，完完全全就是电影或者电视中那种疯子。

视频显然是自己发病的合集，期间萧慕远等自己熟悉的朋友也来过，只不过都只是站在安全线外看着被束缚的自己不停挣扎。

“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有没有找到一些现实感……要知道，让病人看到自己发疯，可是明令禁止的，我这是迫不得已，万策尽才做出的决定。”

“我……”于羽本以为会没什么事，可她一联想到那样诡异的人居然是自己，就有一种如同噩梦一般的恐惧感，“但是……这里就是不是现实啊……这里，这里是……”

“虽然我真的很不想说这件事……但……”吴黍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你也明白你的朋友……经济状况很不好。”

“你说小远？”于羽一愣，之前赔偿的事情，吴医生不是搞定了吗？小远也说了已经找到了相对稳定的工作，怎么又出现了经济问题。

“是的，我实话实说吧，依你的状况，其实早就应该进重症病房了，可你的朋友坚决不让，并一直维持着现在相比重症病房价格更加高昂一些的独立病房。”

“先前我骗了你，她也骗了你，之前她为了帮你垫付第一次的治疗费用和首次住院的费用，已经几乎花光了积蓄。”吴黍虽然担心于羽的病情恶化，但此时为了能够让于羽主动配合他更为激进的治疗，就只能这么做，“之前那个病人的家属，要求了一笔不菲的赔偿，本来依靠我们的努力是能够避免的，但是我们都没想到这位病人的家属通过一些手段扭曲了现实，不但医院方的责任变大了，原本的双方协调赔偿也变成了………强制赔偿。”

“什么……手段？难道公平公正这四个字是假的吗！”于羽十分震惊，她怎么会想到萧慕远和吴黍联合起来骗她。

“你要知道，你虽然一直在医院里，看似有着我，护士，甚至药品，镇静剂让你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可……”吴黍将平板合上，重新戴上了眼镜，“可萧慕远小姐已经接近极限了，已经四个月了，于羽，四个月了，她一直让我们平和治疗不要刺激你，可是再这样下去只是恶性循环，如今的你将这里当做虚幻，当做什么心感世界。”

“可你有没有想过，萧慕远在这里受到的苦，她的付出都是真的，你或许已经不在乎这个世界了，那她呢？她对你来说一定是真真切切的，不是吗？”

“……”

“……”

于羽愣在那里，怎么会这样呢……原来稳定工作是骗我的，不用赔偿是骗我的，病情稳定是骗我的。

可这里，这里是心感世界，这里的小远……不是小远。

不是小远……

回想起自己住院之前萧慕远和自己在出租屋里平淡却充实的生活，萧慕远那种整天嬉皮笑脸无牵无挂的样子一直烙印在自己的心里。

可现在的她……

还会是那样吗？哪怕她很有可能是假的，是心感世界的幻觉呢……

“我知道，你已经在那里太久了，这是我的失职，要不是我太过纵容，或许还能早点做些什么 ，如果有选择，我就不会听萧慕远的了……”吴黍对自己荒唐举动造成的后果感到了无比愧疚。

于羽的情况，已经不是正常精神病能够解释的了，按之前的症状，顺其自然的确最好，可在两个月前于羽第一次出现精神分裂的时候，就应该进行干预了。

“如果你依旧不相信这里是现实，我有一个办法。”见于羽面色苍白，吴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铁块，递给于羽。

这是……于羽接过小铁块，打量过后，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赫然是那四象给自己的东西的等比例缩小版，只不过上面刻着一串英文字母，于羽不认识，只能知道这可能是某个商标。

“看过盗墓空间吧，你需要一个参照物，或是无线旋转的陀螺，或是永远朝向一面的硬币，我把这个挂件给你，相信你的那个现实里没有出现过我，我也就不可能在你虚构的世界里把同样的东西给你，你记住，有这个挂件的地方，就是现实。”

于羽慌忙一抬手，将吴黍的下一句话打断，“不对，吴医生，这不对，你给我的这个东西，在那里已经提前出现过了，还有……四象……萧慕远的收到的压迫……”

一种恐怖的念头油然而生，要知道，于羽最早就是因为预知梦才去的医院，然而在聻同自己融合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十分明确的预知梦了。

按理来说，预知梦一定是会预知现实中还未发生的事情，于羽一直以为自己还没有做预知梦，可当吴黍将这件划定现实概念的锚点之物叫给了她，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令她无比恐惧的点。

上一次自己在现实被鼠带走，心感世界里自己就被带到了羌水精神病院，上一次萧慕远在现实世界断手，心感世界的她就找人借了钱，上一次在现实自己被天罡打爆轮胎，以至于不得不面对变异丧尸，心感世界就出现了那个害萧慕远赔钱的精神病人……

所有心感世界的一切，都在现实中有所预知，然而，她的预知梦难道不是一直在预知现实世界吗？

这么说……这里才是真的，而现实那里才是假的？

还是不对，自己对末日的预言是真的，对鼠灾的预言也是真的。

“不对，那你怎么解释我对现实那里的预知，按照这个逻辑，难不成两个世界都是真的不成，你休想……”

“于羽小姐，你要知道，这里才是现实，那里只不过是你的梦，做梦，当然是依据现实而做的，提前知道从而梦到，怎么能够称为预知梦呢？”吴黍扶了扶眼镜，语气严肃，“我知道你会用末日预言反驳我，的确，在你眼中这一切确实是顺其自然而发生的，末日的进行，安全区的安危。”

“但是！”吴黍的大声了起来，“该醒醒了！于小姐！那些只不过是一个精神病的幻想，你的病已经太久了！你也亲眼见到了自己发病时候的是什么样的，这是精神病！在我们的眼中那就是精神病！别再固执了，认清现实，想想萧慕远，想想未来，你难道想一直做一个精神病，永远沉浸在幻想里吗？”

于羽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吴黍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多希望现在又是四象的幻境，自己睁眼的时候就是在A103之中，什么都不用再思考。

第一次，这是于羽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真伪感到了质疑，或许，这里真的才是真正的……

现实……

……

“她怎么了？”女巫不解地看着姬夏将似乎是睡着了的于羽平放在沙发上，她不明白为什么于羽会突然睡着。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这些东西导致的吧，这也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她应该没什么事，我检查过了。”姬夏坐在一旁，拿起了那碗粥，“都有些凉了……先吃饭吧，她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偏偏是粥刚要进女巫嘴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

“抱歉……”姬夏重新将粥碗放在了一旁。

女巫没说话，只是自己抬起满身伤痕的手慢慢的用勺子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姬医生！你在不在！出事了！”门外的声音姬夏很熟悉，正是现在安全区的一二把手，也就是R队长。

姬夏皱着眉头打开门，就看到了浑身是汗的R队长。

听了他的讲述，姬夏的瞳孔猛然收缩，十分震惊。

“你说，安全区外调查队伍第一部分中，有一批人在一区不算很远的一片厂房外看到了……很多变异虫子？”姬夏将门关上，联想起了先前四区覆灭的事情。

“没错，而且真的不算远了，于羽在不在？她有没有预知什么？”R队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于羽的能力，要知道，之前的鼠灾就是靠她避免的，他已经去A103一趟过了，可于羽并不在。

姬夏点了点头，她这下明白了于羽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了，没想到她这能力还是及时性的，随需随有，真是奇怪，等之后研究明白了药就逮着她研究。

……

“啧……怎么有蜘蛛……”一脚踩扁了突然爬到脚边的蜘蛛，吴黍欣慰地放缓了语气，“没事的于小姐，现在你终于稍微接受了一点这里是现实的可能，虽然看上去不是全信，但是这也是康复的第一步，起码迈出开了，挺好的。”

吴黍看着平静下来的于羽，终于是好像有转机了。

“但是吴医生，我进入幻觉不是自愿的，包括我回到现实也不是自愿的，两者之间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你有什么办法吗？”于羽将那个小小的挂坠还给吴黍，“还有，这个不能当做锚点，换一个吧。”

“这个好办，只要给你开点氟哌啶醇之类的药，按时吃就能好一点了，至于锚点……”吴黍思索了一会，重新摸向口袋，“这个给你好了……”

这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钢笔，似乎是一件艺术品，不像是应该随身带着的东西。

“这个你要给我？”于羽拿着沉甸甸的笔，一看就价格不菲。

“就当是我给你康复第一步的礼物好了，反正也是别人送我的。等着，我去给你拿药。”吴黍叹了口气，这笔才不是送的呢，这可是他花了不少钱买的笔，虽然用不太上就是了。

于羽嗯了一声，静静坐在病床上，等待着吴黍回来。

可突然间，手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于羽猛的抽开手，一个黑色的东西就被她摔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这是一只手掌还大的天牛，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病床上。

“啊……好大的虫子……”于羽不是很怕昆虫，但看到这么大的一只虫子还是被吓了一跳。

手上的疼痛这才再次浮现，她看向被咬的手，眼前一片血红。

这一口居然咬出了一个很大的创口，血已经流到了床上。

嘶……我记得天牛不会主动咬人啊……

“嚓啦啦”地上的天牛突然张开了翅膀，就这么直直地朝着她的脸上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