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延和温末刚回到青韵楼，便看见了前庭内，面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

一个手边放着好些药贴和一个紫砂壶，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另一个神色紧绷，身边还颤颤巍巍的跪着一对男女。

男女已经上了年纪，灰白的头发格外扎眼。

“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小翠眼尖，远远见人下了马车，便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走近几步，温末这才看清了两人的面庞。

一个，是那日的大夫。

一个，是莫离。

而在莫离脚边跪着的女人，正是先前青韵楼中负责洗菜的老妇。

旁边的男人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面容，却让温末感觉十分熟悉。

“这是怎么了？”

温末脚步渐快，低声问着小翠。

小翠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

“小姐。”

莫离正对大门而坐，此刻看见来人，忙不迭起身迎了上来。

温末淡淡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地上跪着的人，杏眸探究的看向莫离。

知晓了她的意思，莫离却张了张嘴，没有直言。

视线朝着身后静坐如山的男子瞥了一眼。

男人似是察觉了莫离对他的警惕，闲散的起身，淡淡开口。

“说好的一个时辰取药。”

“可让草民好等。”

话落，男子拿起那只紫砂壶，不紧不慢的倒了一碗黑沉的药汁出来，递到温末面前。

温末皱了皱眉，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莫离微微诧异，想要出声，却被温末拦下。

“谢谢神医。”

“神医算不上。”

“若不是家中小儿实在喜欢你，草民是不会插手的。”

话落，男子便不紧不慢的朝外走去。

口中酸苦，温末缓了好一阵，还是感觉舌尖酸麻。

恰在这时，大手在她面前摊开。

掌心，赫然藏着几颗蜜饯。

温末奇怪的朝裴青延看了一眼，却见他浅浅勾唇。

随即不再纠结，扬手便含在舌尖。

“莫叔，她这是？”

温末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人，疑惑的朝莫离看去。

却见莫离神色冷了冷，迈步走到两人身后，低声开口。

“你们自己说吧。”

话音未落，老妇便叩倒在地，一边磕着脑袋，一边言语急切地开口。

“小姐......小姐饶命......”

“是我......”

“识人不清......害了东家！”

话落，温末身形一颤，眸中晦暗，沉沉盯着她，等待下文。

“我......我误信了方盛的假话......”

“以为是......”

“姑爷害了我儿子！”

“这才替方盛隐瞒罪行。”

“让东家蒙冤。”

“都是我的错！”

话落，老妇涕泪横流，跪在地上，痛苦不已。

方才的那阵情绪已经缓和，温末不紧不慢的坐下，盯着面前忏悔不已的女人，疑惑出声。

“你儿子？”

“是。”

见温末不明，老妇忙不迭的开始解释。

“逆子正是在西街对小姐不轨的恶徒之一。”

“民妇不知他竟如此卑鄙，为恶人卖命，干这种勾当！”

话落，老妇人狠狠抬起手，打在自己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都是我......爱子心切......”

“不分青红皂白，误解了温家！”

老妇抽打的动作不停，身旁一直低着头的男人这才直起身，双手拦住了女子的动作。

“是我。”

悲凉的男声响起，众人的视线朝他看去，这才看清了那张面容。

杏眸闪烁，温末惊疑地朝裴青延看去。

却在他看过来的目光中，读到了相同的意思。

瘦削苍老的男人紧紧搂着老妇的肩膀，眼眸微闭，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微紫的嘴唇颤动着，良久才继续说道。

“都是我......”

“都是我害了我儿子啊！”

男人声音凄厉，带着无尽的绝望。

话落，暗沉的视线朝温末看去，无力开口。

“那日，有人给了我一袋金子。”

“说只要小姐过来，我便指路，让你一个人进了巷子就行。”

“一开始我有些犹豫，不肯答应。”

“那人便说，只是找小姐有事相商。”

“不便出面......”

“只是你们二人一同过来，我便没开口。”

“想着天意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谁曾想，后来，小姐竟又独自来了.......”

“我......贪图钱财......便将小姐哄了进去......”

“谁知......里面竟是这样的......”

男人浑身颤栗，说的激动，双手狠狠捶在地面上。

“更不知道，还会因此，害了我儿子的性命。”

“我感觉良心不安......”

“后来姑爷来寻，我便指了路......”

掌侧的皮肤狠狠擦在粗糙的地面上，男人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仍旧用力的动作着。

身旁的老妇见状有些不忍，颤抖着手扑上去，想要阻止他。

“后来。”

“那人再次找到我。”

“他告诉我，是裴青延一时激动，杀死了我儿子。”

“我们夫妻俩，便信了他的话。”

男人这才抬起头，猩红的双眸，对上温末和裴青延。

“他说，他最见不得不平之事。”

“也不忍心，这样年轻的生命平白无故消失。”

“他一定会为我们夫妻俩，讨回公道。”

“将恶人，送入地狱。”

闻言，温末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些话分外耳熟。

男人顿了顿，强忍着喉咙的沙哑撕裂，继续说道。

“但需要，我们帮他。”

“他给了我几包小药粉和小纸条，让我与方盛交换。”

“事成后，又给了我们好些金......”

“他是谁？”

温末忍不住急急开口，上前两步，打断了男人的话。

男人却沉默的摇了摇头，嗫嚅道。

“他......每次来都带着面具......”

“不过！”

“我看见他手上，一直带着一只玉扳指！”

男人猛地开口，却让温末的神色更沉。

杏眸朝莫离看去，果不其然，在他眼中，读到了肯定。

“小翠。”

“去我房里将抽屉里的东西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