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婆躲起来以后，我们曾经发动关系，四处打听他的下落。

围绕鸡婆的家里人，他的兄弟、关系好的朋友，旁敲侧击，或者直接了当的收买、打听，然而，都没用！

鸡婆打流的经验比我还丰富得多，他很清楚打流的手段，更清楚，用什么方式规避潜在的风险。

去年，与独狼、大脑壳在毓兰镇伏击我们后，他就躲起来了，连同大脑壳、老拐这帮人，全部躲起来了，切断了和江陵道上的联系。

我们费尽力气的打听了个把月依旧一无所获后，就放弃了。

我以为，鸡婆和他身边人不会再回来了，他或许和板凳一样，在某个无名小县城开启新的生活，又或者像是独狼与曾经的贺军一样，在新的地方，继续打流。

然而，恩恩怨怨的账是赖不掉的，今天与明天的侥幸赖账，都将附着昂贵的利息，在后天，给予最激烈的偿还。

……

得知鸡婆的消息，纯属一种偶然。

11月27日，是高乐父亲62岁生日。

高乐这个人，也算江东市道上很有名望的流子了，他出道早，靠着会做人与擦边放高利贷，而今十多年积累，积攒了万贯家财。

像高乐这种流子，手里没有像样的实体，似乎手下兄弟也不多，也没有什么够硬的背景关系，然而，他资历深，会做人，在江东积累了极其广泛的人脉。

高乐在道上的名气肯定比不了小宝与李世光这种人，甚至比不上我们江陵五虎，然而，就像是游走于政商两界之间的政治掮客一样，像高乐这种人，也是黑道生态中必然存在的一环，也是不能得罪的。

高乐这人很会做人，他能把利益和人情区分得很清楚，同时在办事的时候，把两者都兼顾到，这是一种很牛逼的能耐。

所谓打流，说白了就是烟酒茶刀的切磋交换，我们江陵五虎生日或者直系亲属生日，他的人情从未缺席，礼尚往来，他父亲生日，既然告诉了我，我必须有所表示。

按理，高乐待我们不错，他父亲过生，我应该亲自去一趟，或者我们江陵五虎其中一个人作为代表，过去捧个场。

然而，意外与巧合就在于此，如果当天，我亲自去了，或许，当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我也一辈子不会知道鸡婆的消息。

……

高乐父亲生日，摆酒的地点在江东市铁塔区的一个星级酒店里。

当天，我去拜访盛文雄去了，脱不开身，刘彦明与宋哲都有事儿，没空过去，只有羊克，当时在江东。

羊克之所以去江东，是因为李和平的女儿考上了大学，他给女儿办升学宴。

李和平给女儿办升学宴的地点在江东市东清区的皇庭酒店，距离高乐父亲生日宴的主办酒店距离大概十几里路。

因为羊克是先受李和平的邀请，去了皇庭酒店，然后才从我嘴里得知了高乐父亲生日的消息，得知消息时候，羊克正在皇庭酒店，升学宴马上要开始了。

这是个挺尴尬的事儿，不坐下来喝两杯，似乎有点过不去，而高乐那边也必须过去一下，否则就差了礼数。

没办法，羊克就派他的心腹兄弟冬瓜过去。

冬瓜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有点木讷，行为处事比较孤僻，很不合群。

或许是羊克想锻炼冬瓜独立的能力，也或者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就派冬瓜去高乐父亲生日宴所在的金帝酒店，去送一份礼钱。

冬瓜对羊克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对羊克十分服气且忠心，听见羊克吩咐，立马拿着红包，就搭车去了金帝酒店。

然而，冬瓜这个人，实在是跟社会脱节严重，或者说，他真的脑子有点问题，智力低。

他去了金帝酒店，依照门口的指示牌，去了三楼宴会厅。

到了三楼以后，冬瓜攥着一千块钱礼金的红包，望着大厅里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一时间有点迷糊，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礼金交给谁，他不认识高乐，三楼宴会厅应该有很多江东道上的流子，但也没几个人认识他冬瓜。

好在冬瓜眼睛不瞎，耳朵不聋，嘴巴没哑，他能问。

一路走，一路结结巴巴的问，总算找到了接待处，当他把红包交给接待登记时，负责登记的是高乐父亲的邻居，这人叫高大友，他问冬瓜：“小孩，写谁名字啊？”

按理说，这个礼金应该写我何嘉祥的名字，或者写羊克也行。

但冬瓜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以为问他名字，他歪着脑袋想了下，说：“冬瓜。”

“什么瓜？”据说，高大友当时就懵了，再次问了一句。

冬瓜确认说：“我说，我叫冬瓜。”

冬瓜本名叫宁康，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没有说自己的真名，反而说了外号。

童年的遭遇，让冬瓜内心里，很排斥自己的过去，连同排斥自己的名字吧。

高大友问：“哪有叫冬瓜的，写本名啊？有冬这个姓么？”

冬瓜恍然，说：“宁康。”

据说，冬瓜在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声音很小，一边说话，他本能的把右手往裤子里缩了缩。

他曾经有残疾，右手有六根手指，先天畸形的他挺自卑，与人说话时，总是习惯性的低着头，同时缩着手，怕别人看见了他的六根手指。

即使后来羊克带他做了手术，把畸形的第六根手指头给切除了，但这么多年了，缩手的习惯依旧没能改过来。

“宁康？高伢子有姓宁的朋友么？”高大友有点诧异。

这次来给高乐父亲生日捧场的，毫无疑问，绝大多数是冲着高乐的面子去的。

听闻这话，冬瓜呆呆的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看他那笨头笨脑的样子，这时，旁边有个长相打扮流里流气的长毛插了一句：“这怕是个傻子吧？看起来脑袋不太聪明的样子。”

冬瓜一听有人骂他，顿时像是受到攻击的刺猬一样，立马扭过头，瞪着长矛：“你才是傻子！”

长毛一听冬瓜敢回嘴，立马凑拢过来，骂道：“嬲麻皮，小鸡吧你骂哪个？”

“你骂我我就骂你！你是傻子，你娘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或许是童年受了很多伤害，也或许是童年听够了有人骂他傻子、智障，冬瓜对有人骂他傻子极为敏感，一向说话有点结巴的他这次不结巴了，骂人的话说的相当流利。

“小鸡吧！你是想死！”长毛横跨一步，凑过来，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冬瓜脸上，骂道：“老子打了你，还要你家里人端水给我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