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听说过一些，怎么了？”

王宝财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有个亲戚曾在香港赛马会任职，他在赛马会有内部消息，能搞到一手六合彩信息，怎么样四哥，有没有兴趣在江东搞地下六合彩？”

六合彩是香港赛马会经营的合法彩票，每一期的开奖结果有严谨的流程：

六合彩搅珠仪式每次均邀请一位太平绅士（由政府委任的民间人士）及一位奖券基金受惠机构代表（比如学校校长、福利院院长等）在场监察，整个搅珠过程通过电视直播，全港市民都可以实时收看搅珠情况、获悉搅珠结果。每期开奖的数据包括投注额、各个奖项的奖金及中奖注数也在马会网页公布，让公众清楚奖金的分配情况。

搅珠的准备和保安程序也很严谨，每次现场搅珠前，搅珠机须经过检查，以确保操作正常。搅珠完毕后，搅珠机和搅珠球均会被锁于安全的地方，严禁未经许可人士触摸。

存放搅珠机和球的保险柜双人看管，必须两把钥匙才能打开，而且看管的保安轮流值班，随机安排。搅珠球要定期称重，如果有偏差会立即更换，以防影响随机性。

可以确切的说，正经六合彩的开奖公正性是有保证的，但传入内地的地下六合彩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内地的六合彩大多是私庄，和香港六合彩是两回事，除了借用六合彩的开奖结果之外，毫无其它关联。

私庄的公正性是存疑的，县城乡镇的很多私庄就是当地脑子活泛的村民，找亲戚朋友凑个几万块钱就开设私庄，万一碰上个中大钱的码脚（地下六合彩一般是三级结构，分别是私庄、联络员、码脚。码脚是最低层级的参与者，也就是赌徒），直接就跑路。

其实私庄还有很多猫腻，比如利用信息差，得知开奖结果后，诱导码脚投没中的数字，甚至直接报假的开奖数字。

在那个年代，网络也没普及，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登陆赛马会的官网查询开奖记录，且内地和香港的网络存在屏障，网络防火墙很难突破，这就在客观上存在很大的信息差，乡镇的码脚大多听联络员或者私庄报告开奖结果，私庄乱报一个数字，码脚们也没有鉴别能力。

总之吧，2001年，地下六合彩并不是新鲜的概念，但这个行当里面水很深，乱象频发，私庄赔不起钱被打断腿的有，输光了跳楼的码脚，也有。

我想了一会儿，问：“你想怎么搞？”

“从江陵和昭陵两县开始，推向全市，昭陵县我熟，江陵是四哥你的地盘，开赌场，这一行的有多挣钱四哥你比我清楚，我听说江东有个李世光的，开赌场十几年，县里银行的现金储备都没他多。”

我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我是很清楚赌场的吸金能力的。

黄赌毒，堪称暴利中的暴利。

鸡婆开洗头房，看似上不了台面，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钱没少挣。说李世光的钱比县银行多，恐怕是真的，开赌场这么多年，现金王称号不是白叫的。

而对于我们来说，五龙酒店虽然开业了，但一直在亏损，债务都还没还清。

开酒店，听上去光鲜体面，实际上还没洗头房挣钱快。

我轻声问道：“可以搞，但江东搞六合彩的私庄不少吧，我们横插一脚，群狼嘴里扒饭吃，得罪人啊？”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以我的估计，整个江东市，大大小小的六合彩私庄起码上百家，所谓同行是冤家，我们如果想搞出点名堂，那得罪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王宝财笑了，很不以为然地说：“四哥，做生意，眼光要准，下手要狠，干哪行不得罪人呢？能把钱装进自己兜里，才是最实在的，你说呢？”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道上打流，奉行的就是丛林秩序，干的就是暴力抢饭吃的活儿，如果处处怕得罪人，干脆去做慈善得了。

……

我把开地下六合彩的事儿跟刘彦明他们说了下，刘彦明表现很亢奋。

对于搞钱这个事儿，刘彦明一向很有激情，他立马表示可以搞，而且得马上搞，不是小搞，是大搞。

好吧，那就大搞。

结果这一搞，就搞出了大麻烦。

……

一开始，我们在江陵与昭陵弄了三个地下六合彩的据点，江陵这边两个，一个在县城，还有个在灵山镇镇上，昭陵县一个，在王宝财老婆家的花园镇镇上。

江南省的宗族氛围极其浓郁，这种宗族势力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抱团。

93年震惊全国的两村超5000人火拼事件，就是这种极致浓郁的宗族氛围导向的结果，类似这种事儿，放在沿海城市，或者其他省份，可能是很难想象的，也不太可能发生。

而江南省的社会生态就是这样，每个市，每个县，甚至每个镇、村，都有大大小小无数个宗族，宗族势力以地缘和血缘亲疏为纽带，抱团排外。

宗族内部，极其团结，受欺负了，往往就是一个宗族齐齐出动，下至新婚的妇女，上至七八十岁刚从农田回来的老农，遇到事了，对错其次，立场先行，管你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就干，扛着锄头拄着拐杖都能跑出来，为了宗族利益干架。

我至今记得，大约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闹干旱，全县很多田都枯死了，全县最大的同乐坪水库就成了旱灾时最大的水源，当时为了争抢水库的灌溉优先权，我们大石村和隔壁双龙村就吵了起来，结果两个村出动六百多号壮丁，扛着锄头，拎着镰刀，卷起裤管，跑到水库的灌溉渠对峙。

据说当时乡政府、县政府的都来人了，苦口婆心的在中间斡旋调解，幸好事态没有进一步升级，否则这么大规模的群殴，死几个人太正常了。

这就是江南人的地域特色——霸蛮，抱团。

在这种浓郁的宗族氛围下，在当地想要做点事儿，没和当地人搞好关系之前，是干不成的。

地下六合彩，更是如此。

为了让地下六合彩在当地开起来，必须在当地找个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