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方的年味比大城市更浓，荣山春节期间到处都是过年的喜庆气氛。

靠近县政府大楼的一条主街的尽头，一家卖粉蒸羊肉的店铺，在街边路灯的照耀下人潮涌动，很多外地务工的回到家乡就好这一口，硬是吹着冷风排着队来吃。

在店铺角落里的一个桌子旁边霍鹏孤零零的坐着，桌子上两笼粉蒸羊肉，一双筷子，两瓶啤酒，没有旁边那些桌子热闹的气氛。

自从奶奶离世之后霍鹏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过年的气氛，这几年混得好，有心思的小弟想给他张罗，但都被霍鹏用冰冷的语言呵斥掉。

霍鹏这个年过得很不舒服，他之前投靠王平的想法虽然得到实现，也在诚达房产公司挂个保安队长的职位，每个月能领三千块钱，可这就没下文啦。

他知道今年肯定有他的机会，可他想跟着李寸阳去跑县里面领导的关系，他太知道这里面的含金量，可惜李寸阳看不上他，连个提包的机会都没给他。

想到这些事情霍鹏就有些烦躁，一口麻辣的羊肉入口，美味压制了他的些许烦躁，再一口啤酒下肚，烦躁似乎被驱散了大半。

一笼粉蒸羊肉下肚，正准备吃第二笼的时候，霍鹏感觉到眼前的灯光被什么挡住，他抬头一看，看到一位穿着山寨貂皮大衣的中年汉子，他长得很胖很壮，给人很有压迫感。

中年汉子与霍鹏对视的时候咧嘴一笑，“霍队长，大过年的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刘哥。”霍鹏看到中年汉子双眼中闪过一丝不爽，“一起吃吗？”

“也好，我特么的饭吃一半，就被肖哥叫出来。”中年汉子大刀阔斧的坐下，招呼忙得不可开交的老板，老板那边看到是中年汉子在招呼，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也不用招呼就端着两笼羊肉走过来。

“小民哥，这算我请的。”老板客气的说道。

“大过年的别说这样的话，不会少你钱。”刘小民微微皱眉。

“你忙，我不打扰你。”店老板看到刘小民皱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

“好辣，自从结婚之后就没怎么出来吃过饭，真怀念这个味道。”刘小民从霍鹏那边拿过一瓶啤酒，灌两口后很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霍鹏听到刘小民提起‘肖哥’之后，就没心情再吃东西。

肖哥本名叫做肖刚，县里面各处的药房基本都是他开的，还有一半以上的超市他基本都有股份，几个学校外面的门店一半都是他的，就连县里面唯一的KTV他都有股份，还有下面乡镇的土方市场他也在做。

总之一句话，在荣山这个小地方，肖刚算的上一个大人物，不过他这个人并不嚣张跋扈，传言的江湖气息也不过是为在这样的小地方生存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好惹的人，霍鹏之前就是跟的肖刚，帮他看几个药铺。

“肖哥找我？”霍鹏直接问。

“你小子要另投他人，也得先打个招呼，两边都靠着，不怕把自己撑死？”刘小民两口就吃掉一蒸笼的羊肉，辣的他赶紧灌了半瓶啤酒。

“我这边就是帮个同学，他一直在外面跑生意，对家里不熟悉，我就…”

“行啦，你这些话千万别对肖哥说，你不想过安稳日子，我还想安稳呢。”刘小民打断霍鹏，“不熟悉就把县里面最大的工程拿到手，不熟悉能和市里面的丁总谈笑风生，你特么的当我是傻逼？要不是给我儿子积德，我能一巴掌拍死你。”

“肖哥是为王总来的？”霍鹏算是明白过来。

“人家大老板的嘛，嘶，好辣，回来做事业，我们怎么也得认识一下。”刘小民被辣得不行，手里的动作却停不下来，又是两筷子把剩下的羊肉全吃进肚子，顺便把剩下半瓶啤酒喝光。

“嘶！”

刘小民被辣的暂时没办法说话，缓好几秒后才对忙碌的老板招手，“老板，结账。”

老板快跑过来，殷勤的笑道：“说好的我请嘛，小民哥。”

“真要你请指不定怎么骂我，大过年的我还是给我儿子积点德。”刘小民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指着霍鹏吃的，“一起算。”

老板笑呵呵没有推迟，以最快的速度找零。

接过来找的钱刘小民便对霍鹏喊道：“走啊，还真要我请吗？”

霍鹏拿起手机，试探性的问道：“我能先打个电话吗，也不知道要去多久。”

“打吧！”

刘小民的回答让霍鹏一愣，同时也松一口气，他快速找到李寸阳的电话打过去，也没等对方接通就挂掉，然后快速的给李寸阳发出一个短信，把事情大致交代清楚。

街道边上的刘小民已经给他的摩托车打着火，看着霍鹏放下电话，就对他示意跟上，霍鹏提起一口气坐上自己的摩托车，带上防风头盔。

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横穿县城，往南边的郊区小道驶去，路过一个大型的养鸡场，进入到一条单车道，单车道的尽头是一座别致的农家小院。

小院的大门是开着，里面有一辆奥迪A6很显眼，奥迪车旁边的灯光下面，几个妇女围在火堆旁边大声聊着事情，不断有农村妇女特有的笑骂声传出。

刘小民骑着摩托车进入院子就喊道：“嫂子！”

“是小民啊，你哥在屋里呢。”

“嫂子！”霍鹏喊得就比较含蓄。

“小鹏，你好久没来过，还是一个人过？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多谢嫂子挂念。”

大过年的嘛，见面肯定要客气一翻，两人随着几个妇女的笑声，进入到屋子的大门，屋子里电视的声音很大。

两个老人盯着电视在看，一个中年人在茶几旁边一个人下象棋，他穿着棉质睡衣，旁边的电火炉把他半个身子映照得绯红。

听到开门声，两个老人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刘小民也没和老人打招呼，带着霍鹏径直走到下象棋的中年人身边。

中年人等两人站定，才抬头看了眼霍鹏，“小鹏啊，你是真有面子，请你过来说句话，都惊动了一个副县长。”

他的样子很普通，皮肤黝黑，小眼睛，嘴角胡子拉碴，就像是一个常年劳作的农民。

“肖哥说笑，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可能…”

肖刚似乎没有听到霍鹏的说话，他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棋局，并说道：“最近药铺你也不去蹲班，你要是不想做我也不强求，这样吧，先帮我看到初七，等公司财务上班，领了去年的奖金走人。”

他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对霍鹏的情绪，仿佛霍鹏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死物。

“还不谢谢肖哥！”刘小民看霍鹏愣神连忙出言提醒。

“谢，谢谢肖哥。”这不是霍鹏第一次被人践踏尊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还露出一丝感激之色。

“既然谢完就赶紧滚蛋。”刘小民斥退霍鹏，后者自然不敢继续逗留。

等霍鹏走出大门，肖刚才抬起头，看着大门的方向说道：“县里面答应帮忙牵线，让我们认识认识，看吧，这就是差距，人家都还没露面，叫下面的一个小弟就能打发掉我们。”

“王浪那边……”

“他算个屁，他真要敢在这件事情上跳，或许都不用那位老板动手，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诶，这倒是个办法，你可以安排一下，让他跳一波，我们也好趁机接手他的土方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