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一月下旬。

西岐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雪并不大，只是薄薄下上一层，将四处都给粉饰的银装素裹！天上舞动的雪花和地上嬉戏的孩子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卷。

远处渭水河畔，由于河面结冰渔民也不去打渔，而过去耕种所收获的粮食，也够他们度过这个冬天。

这便是属于西岐的安逸。

由于是冬天，朝歌那边倒是也没有人再来袭扰，要出战事也要到明年，姜子牙难得闲下来，便在自己西伯侯府邸之中，架起烧烤炉做起了烧烤，一边同姬发和群臣说着之后的打算。

木炭烧的正旺，烧烤炉上的羊肉串也烤的金黄滋滋流油，某姜取下一串塞到嘴里，一边对姬发道：“主上……如今冰天雪地，我想朝歌也不会发兵，不然长途跋涉而来，我军以逸待劳就可获胜！只是同样，我军出兵也是不利，需得明年耕种以后出兵。”

关于这一点，姬发点了点头，在场众人也没有异议。

随后姬发又道：“叔父……我倒觉得我们冬天也不是无事可做。如今我西岐之地虽然丰衣足食，可是那日我去崇城之时，还是见到有百姓露宿街头，所以我想派遣物资给崇城，并加固严防。”

姜子牙听后点了点头，目前而言姬发还是年轻气盛，一些事情还总是会脑袋一热意气用事，但在优待百姓这方面他却是将他父亲的仁德继承了下来。

且崇城本就物资匮乏，此举可拉拢崇城的人心，进一步加强和西岐的联系。

果然，就在他话后，崇应言就向姬发深深一拜，以示感谢。

随后几天，姬发便命散宜生拨调物资给崇城。

姜子牙见西岐这边不是很繁忙，便带着某熊随散宜生去了崇城。

崇应言见他过来自是高兴，但奈何他此时要去接管物资再派发出去，一时之间还闲不下来，只好说等自己忙完之后，再摆上宴席同他们一醉方休。

离开之时，他还专门派了一人给姜子牙二人介绍崇城的风土人情。

前面姜子牙来崇城，只是打探消息，倒是不曾在崇城真正走动过。

接下来几天，姜子牙和武吉随此人尽享崇城美食，倒是惬意自在。

只是美食虽好，但姜子牙还是觉得第一次来贫人街时，那个聋哑人“吴叔”做的面有味道，于是便辞别给他们做向导的人，独自和武吉来到了贫人街里。

吴叔的小屋还是孤零零一个在街道最里面，但不同于从前，自从崇应言掌权崇城后，就派人把他的屋子重新修饰了一番，甚至在原有的小屋子外，又加了个小单间专供他给人做面。

现在吴叔正穿了一件干净的灰色棉衣，坐在门槛上，露出一口漏风的牙傻笑着，感受着冬天的美好，也许，他还是在等他的三个儿子……

姜子牙见了他，微笑点头两次，示意他做两碗面。

但随后他却把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笑道：“好的，年轻人……两碗面。”

这然武吉目瞪口呆起来，他不是聋哑人吗？

但随后他发现了真正的原因，正要说话，姜子牙却阻止了他。

武吉不解，但看他眼中闪烁着的光，他相信他也应该知道了真相。

老人还是同上次那样手脚利落，将两团醒好的面剂子拿出，纤细拉开扔到锅中，另外一边点燃另外一个灶台烧起汤来。

不多时面好了，汤也沸腾开来，老人捞出面，然后浇上汤放上一勺秘制的腊肉辣酱，再撒上葱花端到了武吉和姜子牙面前。

老人这时笑着开口道：“冬天了……天冷！那勺肉酱，算我送你们的，哈哈哈！”

姜子牙喝了一口汤，还是那样的平淡味道，还是那样难以忘记。

这次吃面的空档，可以说话的老人十分健谈，说起了他年轻时的事情。

年轻时，他曾是朝歌城大户人家的子弟，因为怀揣大将军梦入了军营，正如每一个初入家之外世界的少年一样，谁都对未来抱有着无线期望，谁都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但后来在沙场上，现实与他一开始的理想有了很大的出入，想要晋升靠的不是战功，而是你有好的口才，期待君王会体恤将士，但历任三代君王，却从来没有哪一个会给他们加军饷，倒是他们自己的宫殿修的越来越多。

到最后满腔热血归于平静，他年龄增大和沙场受伤成了个聋哑人，满是是伤……他还是那个兵，但已不是少年。

但也可以说，如他这样的人生在军营之中比比皆是，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如这样的平凡，商汤三代君王都不去注意，也不怪商汤如今气数会尽，姜子牙在心中感叹到。

往后的故事，老人没有再讲。

但姜子牙大概可以想着得到，他从军回来时妻子已亡，只留三个儿子嗷嗷待哺，为抚养他们便带他们远离朝歌来到崇城。

这便是这个老人的故事，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可圈可点。

他如今的愿望不过是等他们回来。

只是……这只会是奢望。

但看着老人坚定的眼神，估计是誓要等自己儿子回来。

姜子牙看在眼里，心中意动对老人道：“老人家……可以教我做面吗？”

老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往后的七天，每天下午姜子牙都会来到这里跟着他做面。

而对于他的这种做法，身为妖类的武吉再一次不解。

因为七天以来，姜子牙在做面过程中每每出现问题，都会遭到老人的呵斥，甚至破口大骂。

但每每于此，姜子牙只是笑笑。

七天的时间很短，但姜子牙学做面却学的很认真，直至这一次老人在尝过姜子牙做的面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这时，姜子牙则叹气道：“老人家……你该走了。”

老人听闻他这话，则是神情落寞喃喃自语道：“是啊……我该走了！”

正如姜子牙之前算到的那样，他的寿命会在冬时耗尽，而就在几天前他便离世了。

只是……等不到三个儿子归来，不能为他们做上一碗面，他如何甘心离去？

姜子牙这时则对他道：“老人家……你且放心去吧，我既然在你手里学到如何做面，来日见到他们，我会替你为他们做面吃。生死有别，你该走了……”

对于老人来说，冥冥之中其实已经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要离开人间，尤其是今天最为强烈。

他知道，他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想到这里，他看着姜子牙叹气道：“那小兄弟，来日若是见到我那三个儿子，还请告诉他们，我一直都过的很好，叫他们不要挂念！”

话罢，他似乎真的放下心来，身子慢慢飘向空中，只是随即回头看向姜子牙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已经死了，他如今如何看见得自己？

不过目前这个问题，对他已经不重要，既然自己做面的手艺传给了人，来日三个儿子回来，也相当于是吃了他做的面！

……

老人已经离去，姜子牙又做了一碗面，并且让某熊尝尝。

武吉吃了一口道：“味道上……还是差些……”

是调料差了味吗？好像不是。

姜子牙则笑着道：“味道，真的重要吗？”

武吉道：“不重要吗？”

姜子牙摇了摇头，学会做面自然不重要，这只是给了老人一个念想，让他觉得自己三个儿子还活着，可以回来吃他做的面。

这是他的执念，执念没了，他便可安心去了。

世上之事，偶是谎言，但也可事事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