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敲钟，他们当然要来。但这不一定代表就要用得上他们吧。”楚恒之反驳。

他内心里总还存着一股侥幸，希望事情没遭到让这些小豆丁去搏杀的地步。

正在这时，霍天佑来了。

他面色不好看，骄矜桀骜的眉眼快拧到一起去了。

方才他正和他娘亲大吵了一架。他娘亲又哭又闹，死活拦着他。他出生以后头一次和母亲吵的这么凶，只因他不想做懦夫。最后他大步跑出家门，无视母亲撕心裂肺地喊他回去。

“天佑兄，什么情况？”

霍天佑是城主的孙子，除了来历不明的楚恒之和萧思远，就属他身分最高，接触的情报最多，想知道什么，只能问他。

“前几日城中纠结了一批高手除妖，但他们被困在大青山，整个大青山的空间都被阵法封锁了，而这个时候妖沉山脉那边全线进攻了，城内高端力量严重不足。”霍天佑言简意赅。

“全线……”

“对。北方天原城，南方临海城，也遭到了进攻。他们也有人被困在大青山，力量不足……”霍天佑说不下去了。

萧思远接了他的话：“但是我们的人去的最多。更要命的是，这两处都是比青山城重要百倍的战略要地，根本不能丢；而青山城地处低洼，更没什么特殊价值，别想等到南北两座大城的救援。情况真的特别糟糕的时候，他们不抽我们的人就不错了。”

南边的临海城易守难攻不说，它是西境临山三城与人族大陆主要部分唯一的陆上连接处，且极易切断，还有一处重要海港，若是被妖族打下，援军根本过不来。

北边天原城更甚，物产丰富，几乎能把物品源源不断输送到整个西半境，又是一片天然高原，也有一处和人族主要大陆相互交流的海港，如果丢了，损失巨大，很难打回来。

如果说霍天佑让他们心头一凉的话，萧思远简直是把他们推到了冰窟窿里。

他们知道情况糟糕，但绝没想过这么糟糕。

“看来大家要在黄泉路上作伴了。”尹奇说了句很冷的玩笑话。

然而没人笑得出来。

他们不怕死。他们怕即使是死，也守不住青山城。

“思远你也别说的那么可怕。好像就只有我们了一样，人族又不是只有西境临山三城。我们坚持一段时间，总会有援军来的。”

楚恒之这句话，多少吹散了他们心中的阴霾。

人差不多到齐了。

岑夫子在高台上，铁面沉声，一字一句，告诉他们，妖沉山脉进攻了，他们要去防线上守城。

岑夫子补充道：“外堂十八岁以上的和内堂老生去，其余人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

这句话多少让内堂学子宽心了。

内堂这边尚属平静。他们都是按照栋梁之才培养的，岑夫子天天耳提面命，让他们对此早有准备。

可外堂那边当真是一片鬼哭狼嚎。

“我、我我我不能去，我是我们家的独苗啊夫子！”一名外堂学子眼泪鼻涕糊作一团。虽然他此刻贪生怕死的情态很丢人，但没人笑他。他们不像内堂学子实力那么高绝，更没信心在战场上保下性命。

众位夫子也沉默了，都是自己的学生，他们很难忍心拿出强硬的态度的态度，去痛斥这个学子贪生怕死。

“夫子！我……我愿意去，但能不能让我弟弟留在城内。我弟弟是内堂的，可他离十八还早着，他……”一个英气勃勃的长脸少女推开人群跑到前面去，扯着教头的手求情，泣不成声，话语哽咽。

“内堂老生都要去。”教头躲开她的眼睛，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她。

她的弟弟在内堂这边，也用手抹了把泪。姐姐天赋不逊于他，只因为不是男子，才不能入内堂。平日两个人在家里打打闹闹，谁也不服谁，可平日里性子像个男孩子般的姐姐，今日却哭哭啼啼地为他开口求情。

不光是萌生退意的，也有几个跃跃欲试的。

“夫子，我还没满十八，但我自信不比他们差，让我去吧。”一个圆脸少年伴着他几个同龄的朋友毛遂自荐。

“胡闹，给我回家！”岑夫子暴跳如雷。

这些年轻的孩子，还不知道生命的重量，脑子里只有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豪情。

把这阵骚乱压下，岑夫子让他们回家收拾自己常用的兵器甲胄等行装，一个时辰后回来。

萧府。

大堂主位上，一身红衣的萧夫人——隋倾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在屋内昏暗处，几名黑衣暗卫安静在她身边。

“少爷们的行装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少爷们正在检查有没有缺漏。夫人……要不要给长青学堂那边施点压，把少爷们要回来。去抗击妖族，这不是闹着玩的。”一名暗卫探问。

隋倾沉思片刻，下令：“燕乙，去把恒之叫过来。”

阴影里一名暗卫飞速地窜了出去。

站得靠前的暗卫燕甲诧异道：“夫人，只叫恒之少爷？”

他是这些暗卫的头儿，和萧夫人多少也说得上话，见她只提到楚恒之，完全没说她的亲儿子萧思远。

“毕竟是别人的儿子，我不能做他的主。”隋倾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思远少爷呢？他可是您的儿子。”

燕甲不能理解，夫人何以对自己的亲儿子如此冷酷无情。

“那又如何？”隋倾道。

不只是燕甲，所有暗卫此刻内心都泛起一股震颤，只因她下一句话。

“别人家的儿子，也要上战场。我儿子就去不得？”

隋倾这句话，字字敲在他们心上。这个在萧思远和楚恒之眼里威严却平易近人的女人，此刻显现出了作为人族大宗师的担当。

暗卫们看不到，衣袖之下，她抓紧了雕花木椅的扶手，骨节泛白。

不一会儿，燕乙回来了，拿着一封信。

“夫人，恒之少爷非去不可。他让您把他这封亲笔信给楚宗师，还让我和您说，他的生死，自己一力承担，不会让您难做。”

“随他去吧。思远那边，有托人传过话吗？”

“只让您保重。”

她仰天大笑，豪情万丈。

“好！”她说的掷地有声，“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而洛风华这边，收拾完东西，尚有不少时间。

她深吸了口气，走向了徐府。

云柔看着这个孩子，眉头紧皱。

“风华，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主把你要回来，你是个药师，在后方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

洛风华拒绝了她。

“关隘那边，多一个长青内堂的学子，就多一分保障。”洛风华语气沉着，毫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