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早已被司瑞拉拢的将军以及他们的亲卫军们，虽人数不多，但他们或赤手空拳，或捡拾被丢弃的兵刃，和谢迎天、孔铎敏之流战作一团，也正是这个时候，人们才真切地感受到把大刀耍得呼呼生风的武平川到底有多么勇猛——在此之前，只有宋明臻有此体验。

场面已经难以用“热烈”之类的简单词汇形容了。

镇南侯司瑛几乎算是最后参战的人。

宋明臻曾经问过司钺，以镇南侯司瑛的身份和经历，难道不会趁着京城大乱，倒戈相向吗？他若想对司瑞取而代之，在那样的境遇下，应该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吧——就算他不谋反，作壁上观对于司瑞一方的打击也是不可估量的。为什么司瑞会选择相信他？

司钺是这么回答的：“镇南侯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他是一定会站在陛下这一边的。原因有很多：首先，当初他和当今陛下同为皇位继承人选，但谢家和叶家作为四大家族中最有权势的两个，选择支持当今陛下，且险些将镇南侯处死，这一点，就算镇南侯‘心胸宽广’不计较，谢迎天和叶明德老奸巨猾，是不会忘记的。若镇南侯即位，且不说朝不保夕的谢迎天，就是叶明德，也一定会心有忌惮。没有四大家族的支持，他根本没有办法在京城立足，更何况要坐稳皇位了。再者，陛下的皇子们——我除外——比如楚王和梁王，都已经把势力延伸到了六部之中，就是年纪小的齐王，也在陛下的支持下，接触了许多朝廷官员，而镇南侯非常老实，和京城的官员没有半点公开或私下的联系，更何况他只有三个儿子，且传说只知读书，不理朝政，应该是镇南侯有意为之。”

宋明臻不禁感叹：“没有野心才会让陛下放心，镇南侯确实聪明。”

“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司钺坦然说道，“陛下这些年对镇南侯的关注并不少，他暗自派去调查镇南侯军备情况的人数绝不比调查舒裕哥的人数少。这么多年，弹劾舒裕哥和我的言官一抓一大把，我在燕北的时候，尤其是最近这三四年，基本上半年就能收到一封问责的诏旨，私自调动兵马呀，肆意开垦荒地呀，私造兵器呀，弹劾的理由让我不胜其烦。但据我所知，弹劾他的一个也没有。他要么是隐藏太深，要么就是真的清清白白、无可挑剔。我和陛下一样，更倾向后者。”

“可是他也要为子孙后代打算，所以他才会答应陛下，参与拔除谢家势力的行动，赢得陛下的感激。”

司钺同意地点点头，说：“对。纵观历朝历代的皇族中人，像他那样懂得保全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虽说司瑛最后参战，但玉阶之上的人没有谁会斥责他，因为毕竟他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更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他能带着几十个亲兵迎上叛军的刀刃，已经是难得的勇气了。

司钺虽因为敌我数量的差距而战得艰难，但至少非常有效地拖住了孔铎敏的人马。赶过来帮忙的武平川和他配合还算默契，在一个偷袭而来的刀刃即将刺破司钺血肉的时刻，也是武平川眼疾手快，杀掉了对方，保住了司钺的胳膊。

司钺潦草地道了声谢。

武平川却好像并不领情，骂道：“谁稀罕你这个不分好歹的傻子谢？他妈的，活过了今天你得给老子磕仨响头！”

唔，还是那么狂傲。

司钺和武平川的梁子怕是越结越深，这梁子不只是因为武少川的死，还因为司钺一次又一次站在宋明臻的身边——那是武平川的对立面。

司钺倒没有半点不高兴，相反，他有点激动。生死时刻，他竟然还能分出一点心思，去回忆当年武少川初到燕北的时候，他们两个少年醉酒摔跤的事。他们或许算不上知音，但短暂的相处中也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武少川早逝，此刻，司钺能和武平川并肩作战，总觉得稍微弥补了一点遗憾。

司卿和谢皇后正哭得撕心裂肺呢。他们完全搞不清状况，尤其是司卿，一口一个“父皇”地喊着，殊不知这个称呼，更加令司瑞痛恨。

彭飞虎和郭甯的生死搏杀难解难分。两个人你来我往，互有胜败，也都挂了彩，甚至不如彭飞虎手下的禁军校尉有进展。

围攻谢迎天的几个禁军已经死伤大半了，只是谁也没有退让的迹象。谢迎天气喘吁吁，却没有损伤，只是一直没能脱身，心中焦虑又忐忑。为首的那个校尉找准了机会，朝着谢迎天的后背偷袭。谢迎天还算反应快，急忙转身对抗，却还是被那校尉刺中了腋下。校尉发了狠，要继续推刀，其他受伤或没有受伤的禁军也拥上来。谢迎天双手扣住刀面，大吼一声，将刀刃从身上拔出来，且以最快速度进行躲闪。禁军小伙子们扑上来的也快，一个个将身体当成武器，嘶吼着把谢迎天按在地上。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谢皇后只当谢迎天必死无疑，哭的声音都变得凄厉，最终哀嚎一声，昏死过去。

或许谢迎天命不该绝，暂时脱离彭飞虎攻击范围的郭甯转身来救他。只见彭飞虎虎目圆睁，大刀带着千斤的力量，将压在谢迎天身上的两个禁军拦腰劈成了两段。

血水像突然怒放的花朵，令人震撼。

场面十分焦灼，一时三刻怕是很难分出胜负。

司瑞明显已经按捺不住了，问身边的周阳：“赫连绰怎么还没有到？宫门口的守卫都清理了吗？”

周阳望了一下天色，说：“想要攻破谢府，卫国公应该还来不及，毕竟谢府中养着几十个将军和四五百的府兵，再加上家丁、护卫，卫国公可调动的兵力有限，想要攻破谢府，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陛下放心，宫门口的守卫已经提前清理了，卫国公想要带兵进来，应该会比较畅通。”

话音刚落，却见从宫外杀进来一波身穿白色软甲的人，只是装束不完全相同，一部分人软甲上刻着“煞”字，另一部分胳膊上带了红丝绸。

司瑞以为自己眼花，皱着眉多看了一眼——确实不是赫连绰带的燕北军，倒像是……

杀手！宋明臻最先想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