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他就要扣动扳机，可是还没这样做，就听得“噗”的一声，是子弹射入人的身体的声音。

鲜血从对头胸口迸出，就像一束水花从水枪中射出来。

鲜血就像泼墨的花一样落在了对头的脸上，他先是感觉到了脸上的溽湿，然后才感觉到了疼痛。

他低垂下头，有些不敢置信般看向自己的胸口，看到上面的血，他眼中更是浮现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竟然中弹了！

黑鬼带着人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尊大炮。

对头的人看见首领中弹，一下就慌了，看到黑鬼带着人荷枪实弹闯进来，好些狙击手，更是六神无主了。

夜祭言唯恐有人再掣肘顾烟姗，抢先一步将她从敌人窝中将顾烟姗抢了过来，护在怀中，快速后退。

对头首领一死，剩下的人再强悍，没了主心骨，没人指挥也是一盘散沙。

黑鬼带着人清理他们自然是不在话下。

夜祭言护着顾烟姗退到一边，就怕人多杂乱，伤到了她。

顾烟姗蜷缩在夜祭言的怀中瑟瑟发抖。

夜祭言也刻意用风衣包裹住她，不想让她看到战场的血腥，因为他的人已经杀红眼，见到敌人就砍，就轰，就打，现场已经是从混乱场变成了修罗场。

满地都是鲜血，如红色的血花般开散在地上，勾曳出丝丝邪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炮声，打杀声都停止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哀嚎声。

一丝丝，一缕缕，飘散了，轻得听不见。

夜祭言将顾烟姗打横抱起，黑鬼看着他步伐略有些不稳，想要去帮他，可是再看看自己满身的血腥还有想到自家少爷的倔强，还是选择默不作声！

他家少爷就算是跪着，也不会愿意假手于人。

“将这里烧了。”离开废弃工厂，夜祭言只撂下一句话。

可黑鬼明白他的愤怒。

他要将伤害过顾烟姗的人都化为灰烬。

大部队上了车，后面浓烟滚滚，一切邪恶和黑暗都将化为虚无。

回到别墅，夜祭言先下车，顾烟姗却坐在车上不肯下去，夜祭言无奈又钻进车里，声音怕是有史以来最温柔了，“怎么了？”

顾烟姗只是摇摇头。

“要我抱你下车？”

顾烟姗没有摇头，却保持沉默。

没有那种疏远僵冷在，夜祭言突然很想逗逗她，他装作狠心无情，“你要是不肯下去，我就先去了，痛死了！”

他浑身都是伤。

“不要……”顾烟姗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

她的手也揪住了他的衣领，小心翼翼的，就像个做错事，怕惹大人生气的孩子。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夜祭言突然觉得，所有受过的屈辱和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让你心甘情愿放下骄傲和自尊。

夜祭言二话不说抱她下了车，他一路走得并不稳，却第一次觉得这样踏实。

顾烟姗蜷在他的怀里，也想了很多，一段路很短，可她并不想结束。

刚才在车上的忸怩，惊魂未定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她认清了自己的情感，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夜祭言。

她交出自己的心给夜祭言，可他呢？

他来救她就证明他爱她吗？

她这种忸怩复杂要是换作其他人夜祭言大概会觉得作，大概会置之不理，可是顾烟姗这样，他却觉得爱死了。

进了别墅，他将她放在沙发上，发现顾烟姗的手仍旧紧紧攥住他的衣角，他也顺势坐下来，口中却指挥管家，“去，倒一杯水来。”

“好。”管家早闻得风声，惊慌失措的大家早就按部就班，夜祭言等人回来，她们将用最平常的姿态去迎接。

夜祭言要她倒水，她就跟平常一样并无二致。

水倒来了，夜祭言亲自喂给顾烟姗喝，她小抿了一口，眼睛全程都是盯着夜祭言的，从未转开。

夜祭言放下水杯，温柔得不像话，“哪里疼吗？”

顾烟姗摇摇头，看到他鼻头的伤口，眼神里多了一分哀恸，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伤口，“还疼吗？”

夜祭言摇摇头，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压根不足挂齿。

管家见自家少爷像个木头人一样不会言语，便忍不住笑道:“你们问对方疼不疼，却不觉得自己疼，干脆还是让家庭医生过来给你们都看一看。”

“先给他看吧，他身上肯定很多伤。”顾烟姗在这时候充分展现了孔融让梨的精神。

“我是男人！”夜祭言站起来一脸霸气。

“男人还不是要吃饭喝水……”

“我难道是一般的男人?”

“……”

管家看得都无语了，刚才两个人还那样和谐，史无前例地和谐，转眼就掐起来了。

说好的温情呢？

“好了，顾小姐您先看吧，你也知道少爷的性子，不知道你好，他是不会安心的。”管家怕美好的气氛被破坏，连忙圆场。

她知道此刻的顾烟姗就算不喜欢夜祭言，也一定是心存感激和愧疚的，所以只要为了夜祭言好，她就会答应，她这样又给夜祭言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好吧！”顾烟姗没有再固执，家庭医生过来给她检查，发现只是一些皮外伤就开了一些涂抹的膏子，反而是夜祭言伤得比较重，开了一堆药，医生还给一些伤口进行清洗包扎，也嘱咐了好多注意事项，说到夜祭言都觉得烦了，他才罢口。

夜祭言为什么会觉得烦呢，因为医生说得越多，顾烟姗的脸越难看，脸上的愧疚和心疼越多。

曾经他以为自己欢喜在她脸上看到为他担忧难过的神情，现在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与其看到她难过痛苦，他愿意她永远不要爱他，在乎他。

不在乎也就没了所谓的心疼。

伤口处理好了，管家有所避忌，就没大鱼大肉，而是吩咐厨房做了两碗清淡的面条。

夜祭言拿起筷子，手指略有些僵硬，那里被踩了，医生进行了包扎。

顾烟姗看到他动作笨拙，便主动道:“我来喂你吧！”

“你不用吃吗？”

“我喂你吃完了再吃。”

“那面都凉了。”夜祭言一脸不同意。

顾烟姗立刻就妥协，“那要不我跟你共吃一碗？你一口，我一口？”

夜祭言惊异地问:“你不在意？”

“没关系，不是更亲密的事都……”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连忙捂住嘴巴。

夜祭言笑了，第一次笑得那样心无城府。

他可记得以前别说同吃一碗面，就算他用过的筷子给她夹菜她都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