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尴尬地看看年轻男子，心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一连好几天不露面，露了面也是满脸不耐烦的……

小烛边抽抽噎噎边等着掌柜回应，忽而发现眼前还杵着一双腿。

她心里有点怀疑，慢慢抬头去看，刚好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你是……你是……”小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跟文清有七分相像的男子露出雀跃之色。

可惜文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刚损失了十两银子，又无缘无故被冠上薄情郎的称号，一会儿他还得在掌柜嘲弄的眼神中把人领走。

搁谁谁能高兴？

“我是。”

文渊沉着地向前迈出一步，刚要客套两句，却听她欢喜道：“太好了！那你快说暗语吧！”

啊对，还有暗语！他那个万年不联系的亲弟弟硬塞给他一句暗语，说什么要用对暗语的方式认人。

多年未见，幼稚未减！

“你不都认出我了，还需暗语？”文渊诧异地看着她。

小烛倾身过去压低声音：“那个人嘱咐我，得说出暗语才能跟你走。事关重大，以防万一。”

她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是指文清，他可是反复叮咛她好几遍的，小烛对此十分重视。

好吧！暗语就暗语！

文渊想了一下，平静地说：“飞雪连枝绕……”

“混蛋！”小烛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哎，不对啊，那个下半句……”

文渊腿长脚长，走路飞快。

“文渊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呀？”小烛肩上扛了个小包袱，在后头吃力地跟着。

“文渊哥哥，我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上，咱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她走的稍微快一点，小包袱就往下滑，为了固定住，小烛只好擎着胳膊走。

“文渊哥哥，要不你给我随便买个枣糕也行。”她在枣糕摊儿边停了停，再抬头文渊就快走不见了，吓得她奋力追赶。

“文……”

“到了。”文渊陡然停下。

小烛抱着饿岔气的肚子抬头一看，“镇国将军府”五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横在大门上方。

不是吧？他要带她去将军府？

他在那里做暗桩，带她去的话，她不也成了暗桩？

小烛觉得这事处理得很不妥当，主要是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饭还没吃着，身上就留下“叛国者死”的烙印了。

“哎，我说……”她眼睁睁地看着文渊走入府门，连个衣角都没留下。

文清好歹还能问她两句，这位完全不交流的啊！

小烛随他来到镇国大将军的书房外头。

毫无例外的，所有大人物的书房都是军事要地，没有重兵把守都不好意思叫书房。

她谨慎地环顾四周。

将军府建的开阔大气，一路走来皆为白玉似的石板铺路，瞧这远近高低错落有致的楼台设计，占地面积应该不小。

院落之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府兵训练有素来回巡视，安保工作分外出色，看来这位将军也是个怕死的主儿。

但坊间对他的传闻可好太多了！

小烛之前待在客栈里无事，便跟小二打听过镇国将军。

她那时倒没想过有一天文渊能带她入将军府，只觉得多了解点北苍国的名门贵胄王侯世家也好，免得自己哪天不小心冲撞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天子脚下遍地是权贵的道理她岂会不懂？

结果话匣子一打开，那小二对镇国将军的景仰仿若天河之水滔滔不绝！

一会儿说起将军出征前高台祭酒时的英姿飒爽，一会儿说起将军战场上奋勇杀敌时的所向披靡。

小烛心想，这小二不去茶楼说书可惜了！

“你们将军叫什么？”

“这你都不知？就算外乡来的也不该如此孤陋寡闻呀！”小二看她的眼神充满鄙夷。

“小女子原先只知镇国将军姓林。”还是老早前她家小姐偶然提过一嘴，“今日听小哥说起林将军这般神武，心下更为向往，便想知全名了！”

“将军单名为素，字沐濯，姑娘可记住了，别再四处打听，惹人笑话。”

“说的是说的是。”小烛还待打探些别的，掌柜偏来催账，于是一番拉锯。等再去问那店小二，对方竟不搭理，好一个势利眼儿！

话说回眼下。

文渊对着书房门作揖：“将军，卑职把人带来了。”

“进来吧！”

竟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小烛不禁疑惑地转了转眼珠。

刚才入府后，文渊总算肯施舍她两句，大概说了说镇国将军的丰功伟绩，什么官拜从二品啦，深受皇帝器重啦，威名远播，敌军见他如老鼠见猫云云；又告诫她见到人态度要谦恭，说话要得体，语气要诚恳……

小烛听得仔细，从二品，这官阶不是普通的高。

一般来说，各国三品以上的臣子，大都功勋卓着位列公卿之流，其人必然年过花甲七老八十，颐养天年的岁数，只博虚衔不领实权。

按照这个逻辑，北苍的镇国大将军至少也得六十开外吧？

六十岁的人，声音能这样？

小烛免不得对这位即将会面的大将军生出几分兴趣。

镇国将军的书房就一个词形容，敞亮！

屋内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摆着古董字画桌椅茶具；里间才是书案香炉式的标准书房陈设。

大白天，整个屋子灯火通明，地面也不知什么铺的，光滑可鉴。

小烛一进去，没见着人，倒让各种灯火晃花了眼。

文渊指了指里间，领她进去。

三面高大的墙，一扇窗户也没有。小烛这才意识到，这间书房不是木质的，而是用坚硬的岩石盖起来的，高度较之一般房屋多出一大截。

房顶无梁，呈拱形，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垂下一个专门放置烛台的铜盏，莲花造型，古朴典雅。

正对面墙上悬挂着一套漆黑发亮的弓箭，弓身短小，弦粗，箭羽雪白，裸露在倾斜的箭筒之外。

弓下是一张巨幅地图。

左右两侧墙体前各摆放一面等高等宽的大书架，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书籍陈列其上，其中不乏一些看起来特别值钱的孤本典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