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蓁终是败下阵来，面无血色道：“儿媳多谢母亲体谅。待明日小烛休息好了就跟她说说。”

“小烛是个忠厚的丫头，为了你好，想来不会不答应的。”苏夫人怕柳蓁私下做手脚，特意加上这一句，意思是说：本夫人手里人选多的很，你若不要小烛，咱就换别人！

小烛早早来到竹溪院。

苏儒丰进宫上朝去了，柳蓁闭目躺在床上，秋菊站在窗前低头整理，屋子里很安静，一片岁月静好的恬淡。

“秋菊姐姐，你在忙呢？”小烛凑过去小声打着招呼：“夏荷姐姐呢？去休息了吗？昨天辛苦你们俩了，今天都我来，你也休息去吧。”

秋菊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语带哀戚地说：“小烛，他们苏家……”

“秋菊，你先退下吧，我有话要跟小烛说。”柳蓁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里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似乎一阵轻风就能把她吹跑。

秋菊秀眉紧蹙，满脸忧愁。

昨天自苏夫人走后，小姐就不言不语，任她和夏荷说破了嘴皮，她顶多动动眼珠，饭也没吃几口。

小姐必然伤心至极，才会这般表现，却不知小烛听完苏夫人的意思又会作何反应。

秋菊终是揣着无限担忧默默退去，关上门。

小烛紧走几步到柳蓁跟前，仔细看看，昨天明明气色好了很多，今日怎么又变得苍白孱弱了？

“小姐，苏家怎么了？您脸色这么难看，是苏家在皇上面前被参了？还是姑爷他……”

柳蓁摇摇头：“你先坐吧。”

听她家小姐这么说，小烛只好拖了凳子坐下。

“小烛，你还记得当初离开宰相府的前一晚，你我曾说过什么吗？”柳蓁亲昵地握着她的手，竟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小烛一时蒙圈，他们的对话不是应该围绕着苏家如何如何展开么？怎么倏地就跳跃到那么久之前了？

“小姐，您为何问起这个呀？我……我记不太清楚了。”

“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柳蓁的目光看起来有些缥缈，语声幽幽地说：“我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被我爹抓回来跟苏儒丰拜堂成亲的话，一定也把你带入苏府，帮你圆了对苏儒丰的念想。”

“哎哟！小姐！您可别闹了！”小烛只当她忆起那些戏言，想以此开她玩笑，半气不气道：“您若想打趣小烛，先把自己养结实了再说。嘴里还发酸吗？要不要吃个蜜煎？”

小烛起身拿来一块，喂入她口中。

甜蜜的滋味一如既往，柳蓁轻轻咬了几口，那果肉的香味和蜜糖的甜味立刻充盈整个口腔。

可惜……嘴是甜的，心却是苦的。

柳蓁缓缓吞下，用力感受那道甜腻顺着喉管流入胃中，这才想到，怪不得心苦啊，因为蜜煎并不往心里流。

她叹口气：“我没有同你说笑，这些是我的真心话。现在这个情形，我是无法再伺候夫君了，苏家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早早晚晚都要往我房里塞人。你不是不想跟我分开吗？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让你变成老姑娘，实在非我所愿。既然如此，你就委屈一些给夫君做妾，这样你我从此成为姐妹，自然不必分开。同时也帮了我大忙，不用跟些陌生女子勾心斗角自降身份。”

“小姐，您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小烛又不傻，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柳蓁闭口不答。

“苏家人太过分了！您都这样了，他们居然还有脸往您心口戳刀子！”小烛气的从凳上跳起来，“咱们去找相爷评理去！”

“小烛！找谁都没用，这个世道决定了女人们的宿命。”如果她最开始是满心不愿的，但经过一天一夜的深思熟虑渐渐也想开了，“就连当朝公主，对驸马纳妾都得笑脸相迎，我又凭什么去找娘家哭诉？”

说到底，柳蓁虽然与普通的千金小姐生活经历有所不同，但都是在常规的教育下成长起来，三从四德、夫为妻纲这些礼仪教养早已根深蒂固，她从未想过去打破或者创新。

小烛也一样不敢挑战世俗规则，她只是觉得时机不对，苏家人不该在小姐受苦受难的当口儿干落井下石的事。

她沿床边转了两个来回，质问道：“那姑爷呢？他就任您伤心？趁您身子不便想光明正大坐享齐人之福？”

这句话明显刺痛了柳蓁的神经，她想起那一日桃花树里小烛若隐若现的身影和苏儒丰兴趣盎然地凝视，感觉五脏六腑快移了位。

“夫君他……夫君自然不是随便之人。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夫君一定会愿意的。”她一句一句，艰难地说。

“为什么？”难道小苏大人有其他打算？

“因为夫君喜欢你呀！”柳蓁的脸上几乎要挂不住笑容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小烛断然否定：“姑爷乃神仙般人物，而我不过是个粗鄙丫环，况且……况且我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姑爷哪可能瞧得上！”

“情之所起心之所系。感情说来就来，本就无甚因由。”事情发展到现在，容不得柳蓁再犹豫彷徨，只怕她不出手，她那婆母就要大显神威了！

“小烛，你嫁与夫君是最好的选择。其一，是在帮我，解了我目前的窘境；其二，是在帮你，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其三，是在帮夫君，他肯定不愿对着一名陌生女子。”柳蓁郑而又甚地看进她眼底，语气诚挚：“好小烛，你就答应了吧，好吗？”

这一个普通的早上，她收到的爆炸性消息实在太多，一会儿是苏家逼着小姐纳妾，一会儿是姑爷对她有意，一会儿是要她嫁给姑爷……

小烛觉得自己的脑筋已经转不动了，呆呆地点了点头。

主仆两个筹划了一上午，就等找个时间跟苏儒丰摊牌。

结果——

“听母亲说，你要给我纳妾？”当天晚间，在饭桌上，苏家大公子就爆发了。

小烛一个激灵，拿筷子的手不稳，啪唧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