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爷谋反吧
作者:秦淮江北 | 分类:古言 | 字数:22.5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八十九章 长歌采薇(拾壹)
陈说展开手里的字条:
要见,可以。八月十八晚,醉红颜。
——
八月十八,醉红颜。
“先生,您回来了。”帝王修长的手执着茶勺,轻轻搅动着,垂下眸的样子就像一个安静为老师捧茶的少年,“记得学生上一次为老师奉茶,还是在登基以前呢。”
“是啊,一眨眼怎么多年过去了。”傅儒发髯皆白,连声音都是迟暮之人的颓然。
陈说说着,便舀出一勺茶,叶厚肥微蜷,汤色宛如青峰:“这是近来京中盛行的茶法,口味清雅,先生试试。”
老先生眉眼沉沉,看了他这个已经掌控天下位及人皇的学生半晌,重重地叹息一声,终还是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青色茶盏。
傅儒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氤氲,味苦回甘,这样子烹出来的清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老先生放下茶盏,想起了自己另一个极善于烹茶的学生,终究还是绕不开那些权柄纷争,慢慢开口:“陛下召老朽来,所为何事?”
“先生归京已经半月有余,倒是从来没有想起过学生。”陈说虽然笑着,眉眼间却有些阴鸷,“先生这些日子,可有居处?”
“有。”傅先生慢慢悠悠地道,“摄政王府。”
傅儒离开盛京多年,当初他在旧地的学生,现在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另一个是下入诏狱的丞相夫人。
他离京的时候故人犹在,如今物是人非,段府,依旧挂着段府的牌匾。傅儒说“摄政王府”,意思就是在告诫陈说,段无昭还是摄政王。
就在这一间雅间里,重重帘幕之后,慕洇垂首坐着,手里握着一支玉笛,听着几米之遥处,那对师生寡淡无情的叙旧。
“啪啪啪——”陈说抚掌,慕洇混在乐师里面,听到声音,应声吹笛,她其实并不擅笛,相较与笛,她更擅长鼓琴。
不过她如今眼盲,鼓琴太难以把握了。
慕洇身边有琴有瑟,音律袅袅,慕洇一边吹奏,一边细细听着四边的动静,只觉得这琴声颇为耳熟。
“先生以为,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傅儒脸上浮现出疲惫和苍老的神色:“什么如今之计?谁的如今之计?”
陈说轻笑:“自然是学生。”
慕洇听见傅先生苍老无力的声音:“陛下是天子,要做什么还需要老夫决断吗?”
“先生知道学生的意思。”
陈说放下茶盏,站起身,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朝着傅儒作了一揖:“如若先生愿意离开段府,学生愿意赔给先生一座丞相府。”
慕洇垂下头,轻轻地咧开嘴:果然。就算是掰倒了丞相府,陈说也无人可用,只有傅儒,只能用傅儒。
傅先生是一代鸿儒,如果傅先生接任丞相,一则可以堵清流言官们的口舌,二则可以平父亲手下门客的愤恨。
这厢慕洇心头冷笑,那厢陈说的这些话也同时传入了其他人的耳朵,在他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老朽老矣……”傅先生叹息,“无心仕途。”
“老师无心仕途,难道也无心天下百姓吗?”
陈说问得犀利,可是于此同时——
“傅先生无心仕途,陛下何必强求!”
楚氏!
乐声停了,慕洇叶垂下手中的笛子,她知道楚怀薇进来了,这出戏将要唱到高潮,可是她看不见的是,楚怀薇穿的是一身缟素。
傅先生似乎乏了,两眼微微合着,昏昏欲睡。
“先生!”楚怀薇不跪天子,只跪傅儒,“中秋夜宴事,妾愿意向先生申明!”
“来人!带下去!”陈说声音狠厉,“楚氏私自出宫,触犯宫规,下诏狱!”
诏狱诏狱,陈说麾下,只有一个锦衣卫可用吗?
老先生却微微抬了抬眼,慢吞吞道:“有什么事情,说吧。”
与这间包厢一墙之隔,段无昭从容品茶,他的身侧,是一群面面相觑的文官言臣。
“王爷……这……”一位大臣鼓起勇气,上前发问,他们今天要听到的东西,怕不是会掉脑袋!
段无昭摆了摆手,示意那人噤声。
“……是。”
另一头,楚怀薇重重叩首,狠绝凄厉:“妾那日神智不清,误把今上当成先帝,又受奸佞挑唆,才有那一翻胡言乱语!”
慕洇意料之中地勾起唇角,陈说那日明明是宴饮,却偏偏要着衮服,恐怕就是为了迷惑楚太妃的心智!
买通嬷嬷,日夜下毒,然后又故意让她发现,陈说本来就是想要借这些事情将她滞留宫中……方便他下毒。
虽然一直不知道陈说是如何给她下毒的,但是可以知道……她要干什么能干什么,陈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说,如果两份先帝遗诏都是真的,那么便两份便就是真的。但是如果有一份是假的,那么两份就都是假的。
那么如今,楚氏的两份言辞之中,必定有一份是假的,那么……两份就都是假的。
楚氏,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慕洇安静地听着她后来的话:“今上买通妾的仆从,给妾下毒,妾日夜梦魇环绕——”
“刷——”陈说拔出剑来,直直地向着楚怀薇刺去——
“啊!”
鲜血迸溅,慕洇听见了“噗呲——”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冷兵刺进血肉里的声音。
“一派胡言!”杀人对于十八岁而久居高位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陈说拔出剑,眉眼狠厉,冷冷嗤笑。
一时间屋内屋外没了声息。
死了?
慕洇丝毫没有意外,内心甚至平淡得毫无波澜,而在另一间厢房里旁听的几位大臣们,可就没有慕洇这么淡定了。
“当师杀人。”傅先生的声音依旧慢慢的,没有惊吓甚至没有惊讶,“陛下真的是好威风。”
“先生从前教学生为君之道。”陈说阴恻恻地说,手中的剑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冷冽的剑光,浓稠的腥气,“大忌有三。”
“一不恤民情,二不辨忠奸,”陈说顿了顿,眸光紧紧地盯着傅儒半眯着的眼,阴狠如同饿狼,道,“三,大权旁落。”
“你倒是记得清楚。”傅儒没有睁眼,依旧靠在案几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先生的教诲,学生一直都记着。”
陈说直勾勾地盯着傅儒,眸光诡谲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