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公子无亏在翻阅着手里的书，却看不进去，索性把书放下了。

心里有些事始终放不下。

这阵子他很闲，公子铮却很忙，修书一事已经传遍华夏大地，单看书名他便知道是辰凌的主意，他曾听辰凌无意间提起过，说这些地图标注散乱，应该有个人把各国的风物志地形富产等等整合起来，做成一本书，名字嘛，就叫“太和地志”，太和是年号。只是他当时一心都在她是细作这件事上，看来他又错过了。

能帮助她的，永远也不是自己。

吴王旨意一下，天下很多有识之士投奔公子铮而去，亦有奇能异士之人。

甚至有一些人在民间小有名气，只是不喜欢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便辞官回民间生活，比如那个叫李蔚的年轻学子，满腹经纶，对朝堂之事极为了解，也会为鸿雁未雨绸缪，他在为公子铮的一次次帮助，帮他揣摩圣意，使他距离皇权越来越近，只一个月时间，公子铮便得到了吴王的厚爱，大放异彩。

鸿雁终于能回到自己的国家一展才华，他也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他却乐不起来。

他知道鸿雁的母妃找到了，受了一番苦楚。想必公子铮恨极，因为他这次捎来的果茶带的信件，言语间充满了忌恨，恐怕他心志已经再不似当初那般满怀善意。

有些谋士用得，有些谋士用不得，鸿雁才返宫中，会不会急功近利，遭到反噬？

公子无亏摇了摇头，他是有些惋惜的，而公子宁和公子宁的母妃紫嫣夫人已经开始出招了，鸿雁有办法应对吗？

“殿下，二殿下公子无悔请殿下喝酒叙旧。”刘平安打断殿下的思绪，说道。

二哥请他喝酒叙旧？二哥倒是不常请他，大概是他被剥了权势的缘故。“走吧！”想起一事，随口问道，“凌儿师父的事情还没有下落吗？”

刘平安沉思了一下，答道，“回禀殿下，消息还不太准确，属下也不知是否当讲。”

公子无亏原是随口一问，听他如此说，当下便停住了脚步，“有什么异常吗？”

“据我们在墨家的内线回传，内线也是近期才知道，但还需要进一步证实。原来当年事有隐情，是公子无悔选中了流浪在外的辰凌，所以命令墨倾城接近辰凌，带了她十年，培养感情，以备后用，而这墨倾城，是那个一直隐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家地支分舵舵主，他主掌的分舵已被殿下一举击破。”

此话如一击重锤击在了公子无亏的心头，难怪他最近一直心慌不安，这事情若是让凌儿知道，必定是不信的，她怎么能相信她心心念念可以献出自己生命的师父其实是最终利用她的人？

“若消息证实，及早告诉我。”顿了一下又问道，“墨倾城是谁？”

刘平安这次俯身很低，“殿下见过，在上次公子无悔的府中。那个一直坐在旁边桌上，沉默不语，鬓角长发发白的男人。”

公子无亏回想了一下，是想起这么一个人来，当时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难道此人可以自由收敛气质，令旁人不在意他的存在？

“他在二哥的府中做什么？”公子无亏又问道。

“他一直是二殿下的谋士，二殿下这阵子取得陛下的好评也是皆因他所顾，似乎曾经二殿下对他有恩的缘故。”

公子无亏点点头，一个人到底可以心狠到什么地步，悉心培养一个五岁的女娃作为自己的工具，到最后也是抛弃了她，难道这十年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吗？何其残忍！何其残忍！

“他现在在二哥府中吗？”

“这个不清楚，上午在二殿下府中出现过，不知是否离开。”

公子无亏点点头，又问道，“二哥最近有什么大动作吗？”

“二殿下倒是很清闲，没见忙过。”

“嗯，走，去看看。”公子无亏抬步走了出去，刘平安在后面小心跟着。

公子无亏心里暗自嘲讽自己，在这个深宫里生活了近二十年，没想到竟还抱着对人的幻想，自己的二哥为了给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竟花了十年间培养，使一切都做得不知不觉滴水不漏，他也许不是针对自己，但这步棋显得尤为深沉。

显然上次自己救了他出来也是极为可笑的。自己把宫里的人性想得太善良了。

出了门，上了车，很快便到了公子无悔的府门口。

公子无亏下马车，一身墨黑长袍，异色双眸深邃明亮，举手投足都是谦谦公子，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气质上又多了几分内敛。

走进府中，过九曲回廊，正见到园中桂花树旁站着一位身子瘦长的身影，那淡淡的身影若有若无，墨色长发飘在身后，鬓角的长发已全白，正在沉思着什么。

这便是墨倾城吧，公子无亏悄无声息，也来到桂花树旁。

那男子仿佛这时才看到有人过来，转过头去，看见公子无亏，俯身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公子无亏微微一笑，目光清冷，说出的话也清清冷冷，“墨公子好雅兴。”

墨倾城眼若晨星，唇色淡红，眉宇间似乎天生就有着一抹忧伤，这样的一个人实在看不出竟是那么残忍的人。

墨倾城不意外他认出自己，“被三殿下盯上是一种福气，将来就未必有这样的闲暇时光，所以及时行乐。”

公子无亏嘴角冷冷翘起，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调查他了，那他就不再绕弯子了，“墨公子对一个真心对你的姑娘，竟下了那么重的手，墨公子当真是成大事的人，一颗棋子可以培养十年，用起来也不会心软。”

墨倾城闻言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公子无亏，这个据传心狠手辣其实却是极易心软的人，他缓缓说道，“三殿下与我有何区别？我悉心培养的棋子陷入棋局，甚至为你不惜背叛师门，为墨家传递假消息，而三殿下为了反败为胜，利用起那个一心为你的姑娘也是手段极其阴狠凌厉，同时打垮了墨家一个分舵，速度之快令墨家措手不及，使二殿下也深陷囹圄。三殿下与我又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