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眼凝神的样子，她看在眼里以为他在忍痛，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可是，再温柔的动作，也无法暖他的心了。

她是细作，他却动了情，这真是他人生里最大的悲哀。

隔日，辰凌带着两个丫鬟抱着一些礼品便上了马车，仲孙无亏的马车外观都很朴素，朴素到都没有街上的富贵人家看起来阔气，好在里面舒适暖和，她很喜欢。

车马很快就到了，两个丫鬟开始搬东西，人手不足，她自己也拿了一点东西，正要进府，却见到不远处来了一队华丽的车队，也停在辰府门口，辰凌本不想理会欲离开，余光却瞧见辰平被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柳腰轻摆，半袖褙子华贵大气，头饰美观大方，比以前还要美上几分。

“真巧，凌妹妹也回门。”声音清冷，并没有停留，莲步缓移，高傲地走了进去，这一相比较，辰凌还以为自己是丫鬟呢。

她只是想回娘家看看母亲而已，怎么好像又被辰平摆了一道？她与自己一起回门，只是巧合？

她不予理会，抱着东西和丫鬟一起见了大夫人等人，便回到娘亲的院子里。

娘亲见到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拉着她的手不放，生怕她受委屈了，嘱咐了很多事情，又询问她在三殿下府中过得如何，以及悄声问她是否有床笫之欢，只有这一点辰凌没有说实话，实际上她和公子无亏除了那一次拥吻及他经常抱着她睡以外，便再没有肌肤之亲了，他曾说，等他忙完以后，想补一次合衾酒给她。

娘亲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说着说着又抹眼泪。

辰凌的心里暖暖的，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母亲对待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

见母亲的情绪渐渐平复，她才把丫鬟都打发了出去，拉着娘温暖的手，柔声问道，“娘，您想跟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兰素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地方她生活了太多年，她还能去哪里？“离开？去哪里？”

辰凌心疼地抚摸着娘亲粗糙的手，在这个地方娘亲受了太多苦，她恨不得马上就带着娘亲离开，如果她先离开人世，那娘亲要怎么办？“娘，我们离开这个不开心的地方，到一个新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不好吗娘？”

兰素眼睛里泛着一些光，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个禁锢了她一生的男人，“真的可以这样吗？那位会同意吗？”

母亲唤父亲“那位”，看来母亲真的非常讨厌父亲呢，“娘，不用管那些，就说您想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兰素眼睛里突然有了对生活的期望，点了点头，好像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辰凌的脸上露出洋溢的笑容，“那娘，您相信我就好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然后接娘出去的，好不好。”说完，趴在了娘的怀里，却闻到娘的怀里有淡淡的中药香，“娘您生病了吗？怎么有药香？”

“一些调养的药。“她娘摸了摸她不黑的头发，想着这丫头那些年在外面受的苦，眼睛就有些湿润了，只要姑娘愿意，就听姑娘的，只有姑娘才是自己的命根，别的，都不重要了。

这时门外有人传话道，“夫人，二小姐，大夫人传话，即刻前往前厅，赏花宴。”

辰凌微微叹口气，府里辰山不在，大夫人俨然是当家人，而她的女儿辰平又是王位继承人的正式夫人，自然少不了一阵吹嘘。

她只是想跟娘说说话而已，她不想惹事，怕娘像自己5岁时那个样子——浑身发抖惶恐不安，而她又不能随意开罪人，若她痛快完离开，有人为难娘亲怎么办？

来不及细想，在娘亲的催促下两个人即刻前往，也没有时间梳妆打扮换衣服，她看了看自己和娘亲随意的衣服，一会儿赏花家宴，环肥燕瘦美丽动人，就只剩下她娘俩跟丫鬟老妈子似的，这样子，她们会舒服吧？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苦了娘亲跟着遭罪。

很快就到了前厅，赏花宴已布置完毕，果然几位夫人华美大气，辰平更是雍容华贵。

她与娘亲坐在一起，传菜上菜，夫人间互相吹捧着，尤其是对辰平的赞赏更是如滔滔江水，而每每说到她，自然是压低音量，从穿衣打扮到侍妾的身份，品头论足，声音故意压低，却是能让她们娘俩听见的程度。

娘亲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反握住娘亲的手，安抚着娘亲。冷嘲热讽？她为了母亲也能忍。

这时只听大夫人正色道，“凌儿，你这些年不在府内，也该为几位夫人尽尽孝心，把新上的热汤盛给几位夫人。”

辰凌心里呵呵冷笑，我这些年为什么不在府内，还不是你的缘故？

娘亲的手有些抖，她安慰地握了握娘亲的手。

丫鬟端着汤锅，她为大夫人盛了一碗，并放在了桌子上，大夫人一瞪眼，“放那么远，我能喝到吗？”

辰凌压抑着怒火，端起汤碗伸向前找合适的位置，正在此时，大夫人旁边的丫鬟发生了响动，大夫人一站起回身，宽大的袍袖撞翻了汤碗，撒了辰凌一手热汤，辰凌吃痛，火烧火燎的疼痛蔓延着，她皱着眉。明知她是故意的，却不能说什么。

哪知这大夫人得寸进尺，对她呵斥道，“怎么做事的！”拿起温茶朝她面部泼去。

事出突然，她一侧身躲闪仍来不及，一部分温茶泼在了她的发髻和脸上，幸亏是温茶，若是热茶，她就毁容了。

然而，她心里担忧的却刚好只是她娘，娘亲看到她被欺负，又要流眼泪了。

她一回头想安慰娘亲，却呆住了，正看到辰山与她的殿下同时出现在不远处，殿下正大步走了过来，她父亲的脸色更是黝黑阴沉。

众人顺着她呆愣的目光看过去，各个呆若木鸡，竟忘了起身。

辰凌的头发潮湿，头上还有茶叶，脸上的茶水滴落在地上，手很痛，她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她宁愿他不知情。

公子无亏皱眉，暗恨自己来晚一步，他曾调查过她，知道她童年不幸，不过今日所见，确实令他始料未及。

他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拿起帕子为她擦头上茶水，细致地擦干头发，拿掉茶叶，擦干脸上的水痕，好像她是一件精美的瓷器，而他正细心地擦拭着。

是的，他知道她是细作，但他说服不了自己看着她受辱，

他低头时瞟到她正捂着自己的手，他想拿起她的手看看。

她不想让他看见，“没事的，一会儿冷敷一下就好了。”

“我看看。”言语威严，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