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眼下，祖母病的严重，若是因为这桩小事，闹得府中不得安宁，也是得不偿失的。

是以，赵澈难得的，对于素锦这种行为，善良的宽容了一回。

只不过，这种宽容，对于有野心的素锦来说，可能是适得其反的。

素锦紧张兮兮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本以为接下来，燕南侯会命人来处置她，可辗转不安的等了许久，竟不见任何动静。

素锦原本慌张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又开始安慰自己：或许，她挑选的时辰不太好，毕竟，行这种事情，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或许，燕南侯并不是讨厌她，他只是今日心情不佳而已。

到了晚间，雨渐渐停了，赵澈用了晚膳，又去福平斋探视祖母，这会子，老夫人竟然一改先前的昏迷，勉强撑起了身子。

齐国公赵文，徐夫人，并赵铭、赵晴、赵雯都在，见赵澈也来了，老夫人黯淡的眸光中，发出一丝光亮。

她朝着赵澈招了招手，赵澈忙走了过去，老夫人半倚着他的身子，虚弱道：“澈哥儿，我之前迷迷糊糊的觉着，秀哥儿也来了，怎么一睁眼，又没看到他呢？”

老夫人的声音说的低，但是屋子里了此刻鸦雀无声，所以，众人都听见了。

赵文立马凑了过去：“母亲，秀哥儿之前的确来了。”

“那怎么又走了呢？”老夫人哀怨道：“莫不是，你又把他给赶走了？”

“儿子不敢，是他自己要走的。”

“那就把他给我找回来，他、若是不回来，我、去的也不安生！”老夫人这话，说的缓慢，且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是从风箱里灌出来的，沙哑粗糙，但却清楚的刻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文一听，愧疚难当，半跪在床边：“母亲，我这就去把秀哥儿找回来，你可以一定要好好的......”

后面的话，他已经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众人皆知，老夫人眼下，一如即将熄灭的灯火，就连老夫人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

徐夫人立在一边，听了老夫人的话，面色微变，但她毕竟顾全大局，什么也没说。

老夫人说了这几句话，已经累到了极致，她得了赵文的这句保证，便安下心来，遂再次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床上。

众人不敢再多打扰，都退了下去，赵文当即叫住了赵澈，询问他赵秀现在何处。

但赵澈也不知道，之前，赵秀只说，要在这京城中找个客栈住着，但具体是哪一家，他却并未透露。

所以，赵文当即将府中的下人，都叫了过来，吩咐他们一家家客栈的去找，赵澈自然是主动请缨，领头出门去找。

可京城之大，客栈之多，这样一家家客栈的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赵澈心知，祖母熬不了多久，她这是强撑着一口气，要见赵秀，以他对赵秀了解，他总觉得，他或许会在某个地方出现。

但，这也只是他直觉上的猜测，并不见得准确，再者，他甚至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是以，他并不声张，只带了燕二，朝大京客栈所在的西南方向去了。

大京客栈，一楼。

靠南边的一张桌子上，一男一女，相对而坐，这二人一个俊秀，一个清丽，即便只是坐在前厅的一角，仍不时有其他桌的客人朝这边看。

“董姑娘，当日，我并非对你有所隐瞒，我虽姓赵，但也的确不是京中赵氏一族的人。”

这几日，赵秀想起自己之前对董芳菲说的话，一直想抽空和她解释一下，但是碍于赵澈在场，他也不好当面找她澄清，所以，便寻了这个空隙来与她说。

“赵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董芳菲听了，自然不解，他和赵澈，明明以兄弟相称的。

赵秀苦笑一声，叹道：“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已经将董姑娘视为品茶的知己，所以不妨对你直说，三年前，我因触犯长辈，被从族谱中除名，所以......”

赵秀没有再说，当董芳菲已经完全听明白了，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过往，董芳菲虽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但是听他这样一说，又见男人的眼中，满是对过往的难以启齿，自是立马理解了他的难处。

“原是这样，赵掌柜，你别难过......”董芳菲一向不知该如何安慰人，但她也明白，被父母遗弃的伤痛，又岂是几句语言上的安慰能够解决的。

赵秀凄凉一笑，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摇头道：“我并不难过，我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什么父子之情，什么祖孙之情，到头来，在权衡和利益之下，都被弃之如敝屐。

在赵秀查明了真相，弄明了自己的生母的死因，以及徐夫人在背后的那些手段之后，赵秀曾经向父亲、向祖母都寻求过援手，可他们终究，将赵家脸面放在了第一位，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的话。

那时候的他，是个浪荡的公子哥，平日里本就行为不端，又妄议朝政，给父亲惹来了麻烦，在那种情况下，他被遗弃，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可，若是他能够早一点觉察到徐夫人的险恶用心，若是他能够跳过那些美人美酒后的陷阱，若是他能够将心思花在学业和正事上，他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地步。

所以，赵秀虽然恨府里的那些人，但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好在，他终究还是醒悟了过来。

“明白什么？”女子问。

“这世间，一个人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他自己。”赵秀也替董芳菲斟了一杯，递到了她面前。

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董芳菲眼前的迷雾，他的经历，让董芳菲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因而她对这话，更是心有戚戚焉。

就连一个世家大族的子弟，也会因为利益的倾轧，而被父母毫不犹豫的抛弃，那么，她这么一个侧室，有朝一日被遗弃，也不是不可能。

前几日，赵澈对她的温柔体贴，总让董芳菲在心中动容之余，浮起一种深切的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