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终于说出藏在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即使他已经告诉过面前这个年轻人很多次，但再一次说出这件事，他仍旧壮怀激烈，那是一种发现世界本源的紧张和激动。

李尘一时间不能接受，他曾经想象过上界究竟属于一种什么样的物质，而在上界之外，或许是更大的宇宙或世界，就好像当初从鬼蜮洞天来到上界，是广阔天地的跨越，如天高任鸟飞的自由，哪怕一开始有敌人千万，仍旧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书生说，这个世界其实寄生在尸体里，这和说这个世界本来只是寄生虫有什么区别？

书生接着说出更加耸人听闻的秘闻，“我们这方世界的天道，其实是个小偷，它窃取了上界混沌属于真正神灵的成果。”

李尘不知道书生得到这一切结论的依据，但更想先知道结论，“继续说。”

书生说道：“上界天生自成混沌，混沌自生意识，名为天生神灵，神灵生来所为的，就是让混沌成世界，让世界生万物，只是要做到这一切，神灵需以自身奉为牺牲。

在牺牲之前，他为了避免这世界的荒凉和混乱，以天地为阵盘勾勒符文制定了万物相生相克的规则，正如阵法的线条，最终汇聚处终生灵性，也就是天道。

神灵创建规则的初衷，本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完整性，只是神灵不曾想到，自己最后为世上所创的规则，不仅生了灵性，还有了私心，因此，这个世界出现了末法。”

李尘询问，“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个世界是不完整的世界？”

书生道：“这一切当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你仔细想一想，倘若这个世界完整，又为什么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便吞噬洞中世界？”

李尘再问：“那么，你刚才说，我们这个世界之外其实是一具尸体的说法，又从何而来？”

书生的回应极坚定，“实际上，这句话是你当初告诉我的。”

“我？”李尘说：“你是说，曾经的我？”

书生看着他，“未必是曾经的你，也可能是未来的你。”

这句话很拗口，李尘皱了皱眉头道：“你在上界的身份虽然是书生，但现在说话未免绕得太多，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他这句话忍了很久，直到现在才终于说出口。

书生连声道歉，同时带着感慨，“上一次见面，你也曾说过这件事，只是你不能明白，当一个人披着另一层皮活着，无论他多么不喜欢这层皮，最后都难免要沾上这层皮的味道。”

李尘听出这其中的无奈，片刻后叹息道：”是我对前辈不敬。”

书生摇头，“时代的局限性，不仅在我们这一代，也在你们这一代，正如你无法明白我这么多年的艰辛，我也不能体会你们如今要在天道不仁下走出自己修行路的难处，这不是个人的过失，不过，和上一次相比，你的性格倒又有许多改变。”

李尘好奇问道：“莫非上一次，我也曾因为这件事出言不逊？”

书生笑道：“何止出言不逊，上一次你听闻我这些年不曾想过先将天道屠灭，还这个世界朗朗乾坤，便已经暴怒，问我怎么太古的人族始祖怎么是这样的软骨头。”

李尘闻言深感愧疚，“是竖子狭隘。”

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正如刚才书生所说，时代的局限性不只是对前人，还有对后人。

李尘几乎可以想象书生上一次面对另一个自己的窘迫，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自己，但想来无非是痛斥书生的不作为。

可是换做现在的他去看，换做自己是书生，未必能做的更好，首先第一，自己未必是天道的对手，就算带着热血和随时愿意死去的勇气，也未必能得到好的结；第二，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之外有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旦解开，或许天道的事情也能得解决。

短暂的沉默后，李尘再度向书生躬身。

书生却只是笑笑，道：“还是说回你当初告诉我这个结论的情形。”

李尘洗耳恭听。

书生道：“你是我经历数十万年，发现最有可能突破当前上界困境的希望，因此，我曾经带着你，多次进入阵法，尝试穿过通道，那个时候的你，比现在还要强上许多。

我带着你进入传送阵，但后半程几乎是你护着我一路走下去，直到你的神通也无法护着我前行，你将我留在某处亲自勾勒的符印阵法内，一个人穿过最后的三千里路程。

我最后看到你的身形没入尽头的光亮，本以为事情已经成了，耳边却传来你的声音，你说，我们这个世界，竟是在一具尸体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