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远死了，东戒渊没有杀我，放走了一个俘虏，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就说桐远死了，那个士兵将信将疑的往南桐城方向跑。”方迟仰头看向门外，“东戒渊说到做到，没有杀他而是让他徒步回去，剩下的俘虏都被他杀死，暴尸荒野，而我则被他命人带了回去。”

“你……到底有没有出卖……我父亲？”明桐早已经泣不成声，她恢复了记忆，父亲在她脑海里不再是模糊的身影。

方迟叹息“我记得东戒渊和我说的一句话。”

他说：“原来没有桐远，你一个人也能守住月陇关。”

“当时这句话直击我的心，我和桐远，他就是遥不可及的光，我就是在他的光下的影子，相应相随，我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方迟对着明桐扯起一抹苦笑。

明桐一时间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也看不懂他的笑。

他伸手抚摸自己那只瞎了的眼睛：“这只眼睛，是我娘亲刺的，南泉国没了，我却受到了东盛的封赏，她用绣了一辈子花的针刺瞎了我的眼睛，同我断绝母子关系。”

明桐咬牙，哽咽道：“那你到底有没有……”

“我父亲死于战场，他追随了桐远的父亲一辈子，他告诉我，要我像他一样追随桐远一辈子。”方迟打断明桐。

明桐不愿再看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方迟冷笑：“桐梓，你说，南泉国灭这事，怪东盛，西罗还是你父母？又或者是怪南泉国？”

明桐：“……”

他又问道：“还是怪我？”

明桐答不出来。

“我这辈子做过唯一正确的事，就是把你母亲留给你父亲的璃萧收了起来，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没能阻止他们相爱，在一起。”方迟看向明桐腰间的璃萧。

当初，璃萧被一个突然闯进他院子的男人不由分说带走，男人身份诡异，他从未见过，而且出招也是陌生的，倒是有几分仙人的模样。

明桐摸上璃萧，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兜兜转，这璃萧居然回到了他们女儿的手上，他们的女儿改成为了南泉的圣女。”方迟突然笑了。

明桐愣住了。

木榆枋皱眉，他反手握住明桐的手，心中一阵乱麻。

方迟看着他们，完好的那只眼底闪过一丝怜悯，“降世谪仙木榆枋？”

木榆枋抬眸看向他，眼角清冷结霜。

方迟道：“你应该知道，你和桐梓是不可能的，她现在是南泉圣女，将来是要嫁给南泉国主的。”

“南泉现在有国主吗？”木榆枋反问。

方迟愣住了，随即一阵谗笑，“对，你说得对，南泉早就没了。”

“现在的边州城，是东盛的，而你是边州城城主。”木榆枋一字一句的说。

明桐彻底蒙了。

方迟脸上一阵白一阵青，颜色好看极了，他看向明桐，“你手中的璃萧，是南泉圣女的圣器，璃萧虽然厉害却不及琉笛的百分之一。”

“琉笛。”明桐嘴里念道。

“你将来是要嫁给南复奕的，若是南复析登上国主的位置，届时你可能就是南复析的妻子，你和木榆枋注定不可能的，结局就像你的父母那样。”方迟顿了顿，“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木教主还要任意妄为。”

木榆枋沉默了，他看向明桐，明桐却握紧了他的手，轻轻摇头。

两人之间，波光流转，眼神执着。

方迟低声叹息，他知道，守在外面的甫湘肯定听进去了他这一番话，其实他已经无憾了。

早年犯下的错，就让他到下面去找桐远赔罪吧！

明桐抹去脸上未干的眼泪，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璃萧，心中黯然。

这是母亲的？

“你当初，拿走璃萧就是为了阻止我父母相爱？你想让他们产生间隔？”

明桐突然想到，若这璃萧是母亲留给父亲的定情信物，却不见了，母亲当时会怎么想？

方迟沉默许久，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头犹如千斤重，垂下。

这一举动在明桐看来就是默认。

她冷笑：“就因为凤栖梧桐不允许？可是凤栖梧桐它……只是一棵树啊？”

“凤栖梧桐知道南泉国所有的事，南泉国灭就是凤栖梧桐的惩罚。”

“太可笑了。”明桐笑的肩角颤抖。

方迟不语。

“所以，你今天让我们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因为我父母相爱，南泉国没了？你出卖我父亲也是因为他先对不起南泉？”

“我……”

“可是，我父亲比任何人都要爱南泉国，你作为从小到大陪在他身边的人，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方迟：“……”

“太可笑了，这真的太可笑了。”明桐站起来，将璃萧放在手心，呲笑，“你出卖了我父亲，背叛了南泉国，你却将一切归咎于我父亲。”

方迟：“……”他无法反驳，就像当初，他也没有反驳。

明桐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她冷漠的将璃萧掷出，璃萧飞出又回到她手中，周身突然发着灵异的光。

明桐：“……”

光越发刺眼，明明是白天，却能感受到来自璃萧身上那强烈的光，照在所有人身上。

方迟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

他说：“璃萧认主，它是你的了。”

“这里还有其他的人。”沉默许久，木榆枋突然开口，他视线扫过整个屋子，眼梢上扬。

方迟脸色一僵。

明桐皱眉，“其他的人？是谁？”

木榆枋手掌蓄力，拔出自己挂在腰上的剑，一剑刺向屋顶，拉着明桐后退到院子外。

屋瓦掉落一地，一时间尘土飞扬。

方迟挥手散去尘土，一瘸一拐踉跄的走出来。

木榆枋看向破了个洞的屋顶，屋顶上，惊魂未定的甫湘立稳脚步看向木榆枋，勾唇一笑，轻挑的桃花眼染了几分冷意。

“是熟人。”木榆枋说。

明桐看着甫湘，没有说话。

甫湘轻身一跃，落在他们面前，他身后的方迟则粗声咳嗽。

“甫湘，怎么哪里都是你？你阴魂不散吗？”明桐语气很不好，实在是因为她受够了南泉，受够了甫湘。

甫湘面色一怔，展开扇子，挡住脸，垂下眼帘，

尘土散去，小小的院子里，唯有他们四人两两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