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庭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在今天早晨，她还是一副生人勿进，自有主意的模样，但此刻却好像带着一些不安和急迫。

“玄庭……”身后卫媛的声音传来，杨玄庭再次感到万般柔情涌上心头，但他摇了摇头，似是要摆脱某种脑海中的漩涡。

“你和卫将军先去吧。”杨玄庭转头答道，“我晚些时候再追过来。”

卫中看了杨玄庭和林轻岚一眼，拉了拉有些不甘心的卫媛，两人先走了。

目送卫氏兄妹远去之后，林轻岚非常用力地拉住了杨玄庭的手。

杨玄庭没有反抗，他跟着林轻岚一路飞奔，向着城外跑去。轻岚一次也没有回头，他则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两人的手从一开始的抓握，渐渐变成了十指紧扣。

林轻岚没有解释，杨玄庭也不问。

一个奇怪的感觉是，这个场景似乎非常自然，如果此刻林轻岚不是眉头紧锁，杨玄庭不是内心疑惑的话。

眼前墨绿色长裙的轻岚，看起来实在是很美。风吹拂她的长发，就好像飘扬在风中的亮黑色绸缎。

一个奇怪的直觉是，杨玄庭希望将脸埋进那一头青丝之中。他冷眼洞察着自己的欲求，好像在观察一个并不熟悉的自我。

“我们到了。”林轻岚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了一片凋谢的虞美人花丛之中。

两人的第一次拥抱就是在这里。

杨玄庭四下看了看，“这里怎么了。”

林轻岚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身，两手抱住了杨玄庭的腰和背。

她的头靠着杨玄庭的胸膛，低声道，“你不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了吧。”

林轻岚的体温透过衣服穿过来，杨玄庭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回忆。”林轻岚很快回答。

杨玄庭只觉得她的头发不时蹭在自己的鼻尖，有些痒痒的，但并不讨厌。

“回忆……什么呢。”

“回忆过去在这里发生的事。”林轻岚依然用低沉而快速的语气回答。

杨玄庭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那天晚上……”

林轻岚摇了摇头，“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杨玄庭听从地住了口，他目光微垂，林轻岚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她抱住杨玄庭的双手不断用力，像是要把对方按进身体里，她低声道，“杨玄庭，你站在这里，我看一眼，心里就觉得欢喜。”

杨玄庭试图推开她，但轻岚的手却越箍越紧。

“其实你想不想得起来我们的过去也无所谓了，我全都记得，还记得今天早上我和你说的话么，我把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所有我能回忆起来的事情都写了下来。”

“你……你松开手，看着我说。”

“我不。”林轻岚笑着，更用力地贴在了杨玄庭的心口，“你如今记忆里有大片的假象，但我的记忆里又有多少是真的呢……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端端喜欢上的你。”

“……什么意思？”

“所有一瞬间的心动都太可疑了。”林轻岚低声道，“这种爱，或许和你对卫媛、卫媛对你的情感，没有什么区别。它从一开始，就是某人用来打压我的工具，只不过我们之间的铺垫相对漫长，所以骗过了我的眼睛。”

“轻岚……？”

“我当然是爱你的。”林轻岚低声地说，“毕竟……情爱是一个人难以琢磨的东西，我过去从来没有怀疑过。直到现在，我一见你，听到你，碰到你，心里都止不住地想要拥抱你。这样的情绪竟然也能作假……太不可思议了。”

林轻岚终于松开了双手，她的眼睛里带着复杂的神色，杨玄庭一时无解。

轻岚只觉得此刻心中亦是空空落落，再见杨玄庭，她发现自己依然对他怀有着深刻的情感。

然而当这种情感升腾，她试图追溯原因的时候，却无法找到理由。

或许情爱原本就没有什么理由……但怀疑一旦生成，她就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林轻岚笑着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放手了。

放开杨玄庭，也即是挣脱开颜然束缚自己的最深的那条锁链。

“就这样吧。”她往后退了一步，“我要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完了，你可以去找你的卫媛了。”

“你站住。”杨玄庭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得严厉，“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轻岚歪着头，微笑着道，“难道杨大人的心里能装下两个心爱的女子？你现在对我，难道不应该是避之不及的吗？”

杨玄庭上前一步，不容争辩地抓住了林轻岚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不把话说清楚，今天你哪里都别想去！”

杨玄庭又钳制住林轻岚的另一只手，将她牢牢地锁在身前，“我这段时间都没有太多闲暇，否则根本容不得你突然又摇身一变成为北靖王府的绣衣使者，你是什么人，我会好好地拷问清楚，容不得你不开口。”

他眼里流露出那一日对待山间野兔的凶厉，却看得林轻岚笑出了眼泪。

“你呀。”林轻岚摇了摇头，“何必着急，等我把事情办完，皇上就会赐死我了，就算我们之间有再多的问题，我一死，一切都一了百了，你只当一切大梦一场，又有什么损伤？”

杨玄庭刚要开口反驳，林轻岚却吻了上来。

她忽然间扑了过来，像一只狩猎的豹子。

杨玄庭心中一惊，却本能一般地接住了她，像是担心她会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一般，自己先后仰着倒了下去，任由林轻岚落在自己的身上。

虞美人的花丛里传来一阵扰动。

林轻岚的手探进了杨玄庭的胸口，杨玄庭略一皱眉，却强忍着没有反抗，任由那只软和的小手在胸口游走。

她的另一只手深深地插进了杨玄庭的发丝之中，像是一块软垫，格挡在他与冰冷的地面之间。

“杨大人好像很享受么。”

林轻岚冷笑了一声，低头对着杨玄庭的嘴唇，用力地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