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一旁倒去，轻岚亦随之不稳，两人摔作一团。

百里澈揉着自己的肩膀起身，连忙去看一旁林轻岚的情形，“你没事吧？”

“没事……”林轻岚扶着腰站起来，她转头向身后看去，那道沉重的石门已经打开——门后依然有明亮的灯火传来。

“林之业最近应该是来过这里的，”林轻岚轻声道，“不然就凭这么些灯油，这些灯不可能燃到今天。”

“嗯。”百里澈颇为认同，他和轻岚一起踏进这石门之中。

地宫里的每一座宫殿，似乎都秉持了相似的风格——它们有着极高的层高，从地面向上看，地宫的天顶大概离他们有十米。这就使得他们虽然知道自己身处地下，却丝毫没有闭塞和狭促的感觉。

然而，继续往前走，两侧还是有不少昏暗幽深的过道和石屋。这里有些屋子上了锁，有些没有，有些暗道里亮着灯，另一些则陷在诱人的黑暗中。

抬头往上看，两侧的石壁上也有许多房间，石阶就是在墙壁上裸露着的青石板，它们横插在墙面上，踩着它们就能够通向更高处的门。

“我去把火把拿回来吧。”百里澈轻声道，“一会儿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用得上。”

“不必了吧——”

林轻岚刚要制止，百里澈已经丢下一句“你在这儿等等我”，转身向着门外跑去了。火把就在石门外大约五六百米的位置，往返跑一趟业花不了多少时间。

林轻岚站在原地，一边听着百里澈的脚步渐远，一边昂着头，缓缓移步去看天顶的浮饰。

地宫的内部上方是尖锥形，这本身就透着浓浓的异域风情，让轻岚联想起异乡的教堂。从两侧的石柱往上，镌刻的内容不断变化——先是对上仙顶礼膜拜的民众，他们乌泱泱的一片，大都在叩首行礼。

这样的壁雕，让林轻岚想起了国子监的下马桥。

她还记得第一次经过那里时，被常津津津乐道的那些仙奇故事——这些壁画之中，偶尔也能看见与下马桥中彼此呼应的故事。

然而，与那些移步换景的壁画故事不同，地宫中所有的人物、风景其实是相互呼应的，它们彼此联系，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情境。

在画面的最下方，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袒胸露乳的屠夫，有长须及腰的老翁，他们谦卑地低着头，表情宁静祥和，专心聆听着上仙的布道。而在人群的外围，还有一些惶恐不安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写满恐惧，正在拼命地向外逃窜。

等再往上，到了接近穹顶的位置时，与寻常百姓相关的画面就大幅度减少，在那一带，全是衣带飘飘的仙人与凶神恶煞的保护神，它们精致繁复，美丽之中带着的威严令人心中畏惧顿生。

再往上，则是一片云蒸雾绕的景象，无数纷繁的线条或许是在模拟风的形状，它们彼此交汇形成柔美而典雅的花纹，而后共同涌向天顶的正中间——那里有一个只有半身的女子形象，所有的风云都奔涌向她的心口，她目光低垂，如同庙宇之中的佛陀，慈悲地将一切收入自己的心中。

显然，工匠们在刻画她的美貌上没有丝毫吝啬，林轻岚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她望着天顶上的情形，总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

这云雾汇合、共同奔向一人的景象，实在是很像那个预言中以一人之力，抵挡百万雄师的神明啊……

这个想法横空出世，让林轻岚心中为之一震，她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如同被一个了不起的秘密俘获。

此刻百里澈还没有回来，她提起衣摆往回走，想去与百里澈分享自己的新发现，然而还未走几步，远处一阵巨石擦地的声响便传入耳中。

林轻岚一怔，几乎是小跑着向入口奔去，果然，方才还开着的石门此刻已经紧紧合拢，一切又重归无声。

然而寂静中，她还是隐约能听见门外百里澈砸门的声音，百里澈显然也没有料到这门还会自己关起来，焦急地喊着轻岚的名字。

“我能听见。”林轻岚大声回答，“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能！”

百里澈的声音沉闷而微小，如同从深水之下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林轻岚皱紧了眉，她四下张望，试图检查这石门究竟是为什么关了起来。

外面的百里澈只是摇头，“不知道，我才踏出这石门，它就自己合拢了！”

“这样……”

“轻岚，你就在里面不要动，我出去找人。”百里澈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好吗？你不要动里面的任何东西，等我回来！”

林轻岚已然冷静下来，她很快答道，“嗯，你路上小心，不要急，我一个人在这儿没事。”

门外又恢复了宁静，林轻岚在门边待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地宫。

想起那一整片的壁画与那些房间们的不规则入口，她略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走向更深处。

回到穹顶之下，轻岚重新开启了魂线视角——虽然这么做时间长了就会很累，但在没有百里澈伴身的时候，也只能先这么做了。

火光跳跃着，在地面上投下她影影绰绰的影子，方才并未留心的许多细节，此刻看起来都变得有些可怖。林轻岚感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有些快。她凝望着地宫的四面，有一些走廊的尽头是清晰可见的陷阱，另一些不是，但却有她暂时无法理解的复杂结构，更多的则是近乎无限地向远处延展，不知通向何处。

亮着灯的几处通道中，许多都是特意设置的陷阱。林轻岚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显然这是林之业刻意的布置。他点燃了外面的灯是为了方便自己行路和开门，而一旦进入地宫内侧，则先前的逻辑全部作废——在这里，闪耀的光几乎全是引人深入的诱饵。

林轻岚缓缓地接近每一个入口，不断变换自己的角度去观察这些石壁背后的景象，很快，她在一串上升的石阶之前停了下来。

这石阶尽头的房间里，是几乎与林之业书房一样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