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盈从现代而来，深以为二十三岁的年纪别说生子了，就是嫁人都尚且早得很，是以对于怀孕一事，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偶尔提及了一两回待天一亮也都忘去了脑后。

被太妃娘娘这么一提醒，她倒也觉得奇怪得很。

明明她和周弘治同床的时候并没有见周弘治做什么措施，自己事后也未曾吃过什么避孕之类的药物，怎么过去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怀孕的迹象呢？

莫不是因为她不是这副身子的原主人，所以不能生育吗？

她委实有些不明白，便于一日趁着清妍去钟萃宫上课的时候，寻人把乐晚晴找到凝月宫来，托她给自己把把脉。

乐晚晴将手搭在她腕子上好一会儿，才放下衣袖笑道：“娘娘身子骨好得很，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怎么我一直怀不上孩子呢？”陈盈不解的问。

乐晚晴便道：“怀孕这事多多少少也要看些运气和缘分，急也急不得，依我说，娘娘只管放宽心，说不得过了这几日就有了呢？”

过几日？这都过了一年了也没怀上，哪里就那么快说怀上就怀上了？

不过好在她身子没事，怀孕的事也就不着急了。

再说，她还有清妍这个白捡来的乖女儿呢，若当真此生没有孩子，有清妍作伴也就足够了。

陈盈松了口气，乐晚晴陪坐在她身边闲叙了半日，正午时分，恰好周弘治下了朝过来，见她姐妹一处坐着，不由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清闲得很。”

陈盈和乐晚晴便都站起身来，同他问了安。

陈盈道：“今儿下朝却早。”

周弘治笑了笑：“快要入冬了，早前旱涝之处的灾情都已得到缓解，朝中就难得清静下来。”便问她，“贵妃今日怎地没有去钟萃宫授课？”

陈盈笑道：“今日是大长公主讲课，我要到下午才开课呢，是以就没有过去。”说着，就命人给他端上茶来。

周弘治端起茶盏轻轻嘬了一口，抬眼处望见乐晚晴还在，蓦地想起来她进东宫的时候曾经立过誓言，若是使得东宫众人无恙，就要向他讨个赏。

如今多亏了她和许荀，清庭和一众小公子才逃过了一劫。

许荀那边他前几日已经大大赏赐过了，至于她这边，因为碍着陈盈也有功劳在，一时间他还不知要怎样的奖赏，是以竟耽搁住了。

眼下既是碰了面，未免乐晚晴要以为他说话不算话，周弘治遂放下茶盏问道：“乐嫔，朕差点忘了问你，你上回不是说要向朕讨赏的吗？怎么，这么多天可曾想好让朕赏你什么了？”

乐晚晴心中固然惦记着打赏一事，但此前皇上没提起，她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这会儿不意他突然说及，乐晚晴登时面上微露喜色，蹲一蹲身，便细声道：“臣妾不敢要别个赏赐，只求陛下能答应臣妾，且收回臣妾的妃嫔封号罢。”

什么，收回封号？

“你是疯了吗？”陈盈闻言一惊，怎么也没料到她要的赏赐居然是这个。

不独她意外，周弘治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便道：“你再说一遍，你要朕赏赐你什么？”

乐晚晴咬了咬唇，这或许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事已至此，她除了大胆的说出来，再无后退的余地。

于是，就清了清嗓子，再次说道：“陛下，臣妾恳请陛下收回臣妾妃嫔的称号，臣妾毕生心愿乃是行医救人，陛下既是说了要赏赐臣妾，臣妾愿为陛下和诸位娘娘效犬马之劳，从此以后入太医院为医女，尽臣妾的一份微薄之力。”

“你！”

周弘治不想她还当真敢说，太医院的医女是何等身份，六宫的妃嫔又是何等身份，她现放着妃嫔的身份不要，却要去当医女，这是什么意思？

“你莫不是在抱怨朕去你的傲晴宫去的少了？”周弘治沉下了面孔。

这倒也不是不无可能，毕竟自打他宠爱贵妃以来，其余妃嫔的住处他就再没有踏足过，心底里对于妃嫔的怨言也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他思量自己是君王，君王愿意宠幸谁那便宠幸谁，深以为入主六宫的妃嫔都应当识大体，懂得以君为天的道理。

却不料乐晚晴竟会当着他的面儿说不愿意当妃嫔，除了以为她是在怪罪自己，周弘治真个是再想不起别的缘由了。

乐晚晴不曾想他会这般误会，忙就急急摇着头道：“陛下，臣妾并非是在抱怨，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臣妾原在家中之时就酷爱看医书，又因家中祖母多病，常常会寻名医来诊治，是以从各位名医处也习得了一二分医术，当年若非选进了宫，臣妾说不得就出家随着名医们云游四海，悬壶济世去了。现今既是有幸入了宫，臣妾不奢望能得陛下爱宠，只愿能在宫中为陛下和娘娘尽一份心力就足够了，万盼陛下成全。”

“荒谬！”

周弘治甩了一甩衣袖，自古以来他就没见过妃嫔废除封号之后进入太医院为医女的，那样成何体统？

“你这简直是让旁人看朕的笑话。”

周弘治有些生恼，倒是陈盈从乐晚晴的话中回过味来。

的确，从她刚来到皇宫的时候，就觉察出了乐嫔不愿意为妃的意图，明明身怀医术，却一直借口生病而不愿侍寝。明明和她是至交好友，却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一丝分享君恩的念头。

这会子听及她要当医女，除却最初震惊的一刹那，陈盈竟慢慢开始理解她了。

她见周弘治有些生气，忙就对乐晚晴道：“这事且容陛下再想一想，你方才不是说司医司那边还有事的吗？先回去忙你的吧，待陛下有了主意，再去叫你。”

乐晚晴深知她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心里对于周弘治的态度固然有点失落，但好在她是个机灵的人，未免言语中惹恼君王，使得废除封号一事泡汤，只好屈膝同周弘治和陈盈告了退，先回傲晴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