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内侍解释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甄灵云神色更冷，攥紧了玉簪，便喝令余下女官们道：“拿住他送内务府严审。”

内侍闻言，唬得浑身一颤，见跟着甄灵云来的都是女儿家，忙不迭爬起来就要跑。

女官们一个不查，眼瞅他就要跑走了，都急急追道：“站住，娘娘的话你也敢不听！”

内侍哪里敢停下脚步，思量玉簪是当初调到聚荷宫时，同聚荷宫的小宫娥华彩交好了一阵，是以才从她那里得了这么个东西留作念想。

这几天输得个底掉，他也没想过动这根玉簪的主意，然而到如今，却深以为与其大胆去动宫里头的珍本，还不如把这劳什子卖了得钱的好。若如此，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了。

他加快了脚步，只想着尽快跑到聚荷宫，求沈嫔娘娘开恩，搭救则个。

却不知那甄灵云既是出身将门，又随同父兄上过战场，身手岂是寻常女子可比？

眼看女官们追不上他，甄灵云一时顾不得身份，腾身一跃，几个起跳就追上了他，探手一扯他的后颈，稍加用力，登时就把他拽了个人仰马翻，倒在地上摔得半天爬不起身来。

甄灵云冷笑一声，旋即招手让宫娥们把他押住，连同玉簪一道送往内务府去听候发落。

掖庭宫长久以来都如同死水一般寂静，今夜经此一事，瞬间就变得热闹起来，原本熄灭了的宫灯，便都渐次亮起，就连许静和郑彤也被惊动起来，披衣起床推开了门。

看着陈霜立在庭院之中，忙都走近了问道：“出了何事？”

陈霜只听得掖庭的人回说，是甄灵云拿住了一众聚赌的内侍，她只恐是自己管教不周，心里正忐忑不已，瞧见许静和郑彤，便道：“甄娘娘巡查六宫，抓住了几个赌博的小太监，现如今正要押着人送去内务府呢，这可怎生是好？”

丢书的事尚且没有着落，眼下又闹出赌博的丑闻，叫皇上和贵妃知晓，岂不是要说她没本事？不过是个掖庭罢了，竟也看顾不周。

她深深地懊恼，许静轻笑着握住她的手：“别怕，是他们违背宫规，私底下聚赌，又不是你撺掇的，查出来也没甚要紧。”

她好意劝慰着，然而陈霜心里还是放不下，立在院中看着甄灵云负手从后院那边走出来，忙迎上前去，自责道：“臣女惭愧，皆因臣女督查不力之故，是以才会让掖庭生出这等聚众赌博的丑事，而今臣女不敢为他们求情，亦不敢为自己开脱，但凭娘娘处置。”

她这话说得着实诚挚，甄灵云原看她走过来，还当她要开口求一求自己，倒不料她这般干脆就认了错。

她本是个耿介的人，最不喜那些弯弯绕，难得陈霜这两句话说得很合她的心意，且陈霜也没有搬出贵妃来，倒让她在意外之余颇觉得陈家的二小姐还算有几分风骨，由是一贯冷面的她，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浅浅道：“二小姐莫要担心，赌博一事自当别论，眼下本宫尚还有一桩要事待办，就不在这里过多叨扰二小姐了，二小姐尽快歇息去吧。”

嗯?除了赌博的事，掖庭里还出什么事了？

陈霜微怔，想要问个明白，不意甄灵云已经领着女官们押了一个小内侍走远了。

秋风瑟瑟，枝头的绿叶已经泛了黄，推开门窗，便觉丝丝缕缕的寒意，仿佛赶也赶不走的蚊虫，窜进了房中来。

沈芙荷将将换好夹衣，正待要唤来华裳梳理云鬓，谁知叫了两声也没见人答应，心头着恼，散着青丝就从殿中走出来，一抬头却差点与闯进殿中的华裳撞个满怀。

她不觉斥了一声：“一大早你死哪里去了？如何本宫叫你几声，你都不答应？”

华裳亦唬了一跳，待看清了是她，忙低声道：“娘娘先别气，奴婢在外头风闻了一件事，正急等着要跟娘娘说呢。”

“什么事这么急慌慌的？”

沈芙荷抬手理了理头发，一面往里走，一面不以为意道。

谁知接下来华裳说的话，却几乎让她把鬓边的一缕头发都吓得扯了下来：“你说什么？张德平被甄妃抓住了？”

“是，奴婢一早起来就听着外头说掖庭昨晚上出了件大事，因为不知是什么事，就特意出去打听了一回，这一打听方知张德平居然被甄妃娘娘从掖庭宫带走了，还说什么要交给内务府发落。奴婢一听哪，吓得一刻都不敢多耽搁，当先就回来告诉娘娘您了。这张德平可是……可是帮着娘娘办过事的人，设若他把什么都说了出来，那娘娘您不就……”

华裳忍了几忍，没敢明说，清庭那病正是因为有张德平的帮助才会感染上的。

只是不需她明说，沈芙荷也懂得这个道理，她只是想不通，甄灵云怎会那么巧就抓住了张德平呢？

她自问天花之事做得十分利落，当日喊那张德平来，也不曾告诉过他那些衣服是什么用途，只道是让他把布匹堆叠起来，就打发他出去了。

不可能会被甄灵云抓住把柄啊。

沈芙荷按捺住心底的不安，轻扯着衣袖道：“先别慌，出去着人打听打听，张德平究竟是为什么被送去内务府的，待打听仔细了再做打算。”

毕竟谋害皇嗣不是小事，若真让甄灵云抓住把柄，定然不会只是把张德平送往内务府那么简单，她们不能自乱阵脚。

华裳听她吩咐，心里安定了几分，遂点点头，出去叫了一个办事牢靠的小太监，细细叮嘱了他几句，使他往掖庭问个究竟。

小太监去了足有小半日才回来，附在华裳耳边嘀咕了几句，华裳紧绷的神情一缓，忙步入殿中同沈芙荷说道：“娘娘，问的仔细了，原来张德平他是因为赌博和对食才被甄娘娘拿住的。”

赌博和对食？

太子染疾期间，他们竟敢在内廷大肆娱乐，还真是胆大。

不过，好在不是因为天花之事，沈芙荷跟着松了口气，旋即好奇道：“谁这样恬不知耻，竟和张德平结了对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