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说了，要带两位姐姐上山去。”尔青乖巧地回答着，抽回了手，依旧去给她们收拾行囊。

苏芸和冯瑶面面相觑，委实不知陈盈打算把她们送到那个山上去。

冯瑶胆子比苏芸小一些，攥住她的胳膊便含着哭腔问道：“苏姐姐，贵妃娘娘……娘娘她该不会把我们丢到山上，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还不都是你没用！”

苏芸冷冷拨开她的手。

若非冯瑶耍弄小聪明，她们放置迷迭香构陷陈霜的事也就不会被揭发出来了。即便揭发出来，只要冯瑶咬死不供出是她，她总还有机会扭转全局的。

偏这个傻子被贵妃吓破了胆，把一切都招了出来，现如今两个人都困守在配殿里，由着贵妃发落，她倒是有脸哭起来！

“别哭了，若贵妃娘娘当真把我们送到山上自生自灭，倒也算是放了我们一条生路。”

苏芸耳听冯瑶还在低低饮泣，不甚耐烦的冷斥了一声，登时将冯瑶唬得噤声起来。

二人便跟在尔青身后出了配殿，直走到陈盈跟前，跪拜了下去。

陈盈瞧着两个丫头面色憔悴，料想她们这些天也没有睡得安宁，便抬了一抬手道：“起来吧，你们的事，本宫已同陛下说了，陛下的意思亦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好陛下开恩免了你们冯苏两府的罪过。等会儿你们可要乖乖听话，都坐后面马车里去。”

“是。”苏芸倍含小心应下，此事没有涉及苏家，于她而言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是以对于要去哪儿并不似冯瑶那般忐忑。

且说陈盈派人去周弘治那边知会了一声，周弘治遂让林溪泉领了一队御林军护送她们出城，又传回话来，使她们娘几个务必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宫里来。

陈盈答应罢，这才命人起程。

宫车碌碌，不到小半日的功夫，就已到达乌麓山下了。

陈盈掀开幨帷往外一望，但看那山峦叠嶂，松翠轩昂，端得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便唤住前头带路的林溪泉：“林统领，车马就在这里停下吧，我们走路上去。”

走路？

林溪泉架起手搭在额头上，向山顶看了一回道：“娘娘，这乌麓山虽说不甚高，但要是爬上去可得费不少的功夫。”

陈盈打起车帷，露出脸笑道：“无妨，就当是出来郊游了。”随即招呼车里头坐着的清妍和清庭，“你们两个也下来吧，成日里在宫中呆着，也没见你们运动过，正好今日就爬爬山，活动活动筋骨。”

她一下来，后头马车里坐着的银霜和莀若便也都跟着下来了，搭把手把冯瑶和苏芸两个也从马车里带了出来。

苏芸往年曾岁她母亲来过乌麓山，想这山上并无甚陡峭处，陈盈带她们来这里，也不知想要干什么。

她暗里生疑，陈盈却笑容满面。

不说清妍和清庭在宫里拘束惯了，就是她在宫里也早呆得不耐烦了，今日好不容易得空溜出来，岂会不玩得尽兴？

于是，就把手向上一指，冲着山顶便对清妍和清庭道：“待会儿你们兄妹来一场比赛吧，谁先到山顶，谁就有赏。”

“真的呀？”清妍和清庭能跟着出来玩就已是不易，这会儿听说有赏，小家伙们便越发高兴了。

清庭自觉年长清妍一个时辰也是长兄，就好心对清妍道：“皇妹，我让你一射地，你先跑，瞧我追不追得上你。”

“哼，我才不会让你追到我的。”清妍扬起笑脸，甚是不服气，抬起了脚就要跑。

陈盈好笑道：“让尔青尔柔福兴黄玉海跟着你们一道上去才算数。”

“是啦，是啦，陈母妃。”清妍摆着小手应声，一扭头就开始跑了，慌得尔青尔柔俱都跟在她身后跑起来。

清庭说到做到，真等到她跑出了一射地的距离，才带着福兴和黄玉海开动步子。

银霜和莀若看着他们比赛，俱都捂着嘴笑，陈盈也觉得他们兄妹着实可爱，一面着林溪泉拨了一半的御林军去护卫他们，一面留了剩下的一半看守着苏芸和冯瑶上到山顶。

山林幽宁，庵室清谧，宁阑珊手执紫毫，一如往常那般抄写着金刚经。

年初抄完的那本，她已着人送到了山下，今年的这一本，因她四月里生了病，是以病好好才刚抄到一半，原还想赶着太妃万寿的时候送过去，不意就都耽搁下来。

这会儿她也只能费点心神，思量可以赶在中秋节的时候呈到殿前。

乌麓庵的人都知她此前是宫中的娘娘，因做错事触怒了贵妃，才被贬到山庵里做了姑子。明面上对她虽说算不上恭敬，却也不曾欺负过她。

兼之她上山的时候，跟着来的还有宫中惯常伺候她的两个婢子，由是山庵的住持灵明师太就让人给她单辟出一个山房留待她诵经祈福。

宁阑珊正在纸上专心致志抄写着，不意听得一阵人语响，还有小孩子的笑闹声。

她不禁皱了皱眉。

乌麓庵是个小庵，比不得慈悲寺那般香火鼎盛，所以往来的游人并不多。兼之这会儿已临近正午，是谁家无事，带了小儿到乌麓山来？

“静玄，你出去看看。”宁阑珊搁下紫毫笔，转身唤过一个随同自己上山修行的宫婢。

那宫婢答应着，忙跑了出去，隔不上片刻，却又跑回来道：“师太，住持说贵妃娘娘的仪仗已经到了山上，让我等出去迎接呢。”

贵妃娘娘？陈盈？她来做什么？

宁阑珊眉梢紧蹙，理了一理衣服，方道：“告诉住持，我这就过去。”随即把那金刚经放好，关了门出来。

到得山门前，果然见得灵明住持正引领着陈盈往山庵里走，在陈盈左右还跟着太子清庭和公主清妍。

陈盈一路走一路与灵明师太说着闲话，冷不丁抬起头，便看宁阑珊已经站在了对面。

她一袭素衣，金钗尽退，头上一丝鬓发也无，面色淡然立在那里，倒的确是个修行的模样。

陈盈蓦地笑了笑：“许久不见，师太可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