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算是进宫，她也还有机会。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待得两年过后，年满二十发还回家，照旧还可以嫁人成亲。

无怪乎那日陛下会说今年新晋的士子中，有两位极其出众，正可与她和冯瑶二人相配，且还说先拟定下来，待她们年满二十出宫之后，再行婚礼也不迟。

原来陛下也知道贵妃是想把她们和榜眼探花撮合起来，唯独她们像个傻子一样，现放着珠玉不要，偏去冒险夺人口中珍宝。

苏芸事到如今方知自己一步错，步步皆错，身子一软，不由跌坐在地，心生悔意，轻轻啜泣起来：“是臣女辜负了娘娘的美意，一切罪过，臣女俱都认了。只是臣女身在宫中，所作所为都是臣女一个人的主意，与我父母双亲无关，但请娘娘看在我父为国鞠躬尽瘁的份上，要罚就罚臣女一人，饶过苏家吧。”

陈盈冷眼看着苏芸冯瑶二人跌坐在地上，仿佛梨花带雨一般，哭个不停，心中且悲且叹。

悲她们以己之心度人，叹她们亡羊补牢，尚未为晚，便甩着长袖道：“你们两个虽肯知错，可是构陷她人诬蔑本宫蒙骗陛下，皆是大过，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如今本宫暂且着人把你们看押在凝月宫，一切待本宫禀过陛下之后再行发落。”

“臣女谢贵妃娘娘开恩。”

苏芸、冯瑶齐齐叩首到地，陈盈遂摆摆手，让银霜和莀若两个把她们搀扶到配殿之中，着尔青尔柔看守着，每日里三餐送到殿内，在她没有吩咐之前，决计不许踏出配殿一步。

乐晚晴跟在她身后，直如看台上的宾客一般，看了一场好戏，真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

“这些个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早些年我等若有此可以出宫的机会，心里不知该多盼望呢。她们倒好，一个两个不思感谢娘娘的大恩，竟还恩将仇报，诬蔑起娘娘来，该打！真是该打！”

乐晚晴直替陈盈打抱不平。

陈盈心头原先也正气恼得很，如今主谋已拿住，帮凶也自动跳了出来，知晓陈霜还没有堕落到要用迷香去勾引周弘治，她多多少少放宽了心，便道：“她们原都是聪明的丫头，只是太过聪明，机关算计几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

乐晚晴不觉笑道：“说来也是该当有此一劫，分到你殿中的四个秀女，如今三个都出了事，这还不算上前头你撵出去的惠草。倒是那个看上去憨玩娇傻的夏竹英，竟还有些大智若愚的迹象。”

“谁说不是呢？”

别看夏竹英面相娇憨，可人家傻人有傻福，不论你外头怎样闹腾，怎样勾心斗角，人家只管过自个儿的小日子。

“往后，我看我也只能好生培养培养夏竹英，给银霜和莀若搭把手了。”陈盈叹息着，本以为陈霜她们来了，自己便多了几个臂膀。

不成想，臂膀没多成，却几乎害她深陷囵圄了。

乐晚晴陪她一道叹了口气，旋即又问她：“话说回来，苏芸和冯瑶两个丫头，你打算怎么发落？”

不论是构陷陈霜还是污蔑贵妃蒙骗君王，哪一桩提出来都不是小事，往大了说抄家灭族都有可能。幸而如今是周弘治当政，他比武宗要仁慈许多，或许看在苏侍郎和冯尚书恭恭谨谨了大半生的份上，能法外开恩一面。

陈盈浅笑道：“后宫之事，我本不欲牵涉到朝堂上去。如今先不说冯瑶和苏芸了，我还得想个法子去见到陛下才行。”

“怎么，陛下如今还不愿见娘娘你吗？”乐晚晴甚是纳罕，这在往常可是鲜见得很哪。

陈盈苦笑着道：“所以我才说苏芸那个丫头足够聪明。”

竟真能让她和陛下离间至此，见都见不上一面。

不过，苏芸虽厉害，可是她陈盈也不是吃素的，能把苏芸和冯瑶捉拿出来，还怕见不到周弘治？

“走，银霜，跟我再去一趟昭阳宫。”

翌日一大早，送走了清妍去钟萃宫之后，陈盈打点整齐，喊来银霜，摩拳擦掌便又要向着周弘治前进了。

她一腔热血，银霜却有些惴惴不安，紧跟着陈盈脚步道：“娘娘，若是这一次陛下再不见您该怎么办呀？”

经过苏芸那一场造谣，如今宫里头可是人人都知陛下生贵妃的气了，她们前两回去昭阳宫的时候，就已经惹人耳目了。今次若是又碰壁而回，那背地里指不定被人说得有多难听呢。

“再难听也得去！去了还可能有机会见到皇上，若是不去，那可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陈盈给她鼓舞点士气，亦给自己加了把油，远远看着林溪泉立在昭阳宫外，便活动几下筋骨，悄声嘱咐银霜道：“待会儿见机行事。”

“哎。”银霜倍含小心答应了她。

明光殿中，周弘治虽说早已发话，不见贵妃，但却架不住有人耳朵长嘴巴快，也不问他愿不愿意听，就像是拨动算盘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奴才听说那迷迭香不是娘娘拿的，是苏家那位小姐假冒了娘娘的名义从司医司领取的，经由冯小姐的手放进了飞羽殿的香炉里，可巧二小姐进殿里去伺候陛下，被香一熏，就迷了心智，才会做出那等下作事来。

亏得贵妃娘娘机敏善断，猜测这不是二小姐做事的行径，就在宫里头追查起来。听说把乐嫔娘娘都惊动了，带了个司医司的掌事女官到凝月宫中，那掌事一进殿就把苏小姐给指认出来了。

便是这样，那苏小姐还不肯认罪，贵妃娘娘一生气呀，听说就又想了个法子，叫做什么摸盖子法，哎呦，往昔人都常道七窍玲珑心，奴才瞧我们贵妃娘娘就有这样的心。陛下您说这等法子，娘娘是怎生想得出来的？您叫奴才去想，奴才一辈子也想不到啊。”

高得禄连说带叹，啧啧有声，像是个说书一般，直把陈盈说得天上有地上无。

周弘治一本折子没等看完，就皱着眉放下去道：“听说，听说，你长得那两个耳朵，就是为了听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