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禁不住身子一晃，眼前蓦地发昏起来。

她在凝月宫的时日虽然不长，却也知道陈盈说到做到的脾性，当初开办百花宴、给太学放暑假，哪一桩不是难事，偏是都让她给办到了。

如今她说会把香囊呈到御前，参她父亲一本，想来不是假话。

可越是如此，苏芸越不敢点头承认，便微微仰起头来，梗着脖子嘴硬道：“臣女不知这香囊是如何到臣女房中的，贵妃娘娘若想借此定了臣女的罪名，臣女无话可说。”

呵，这么说，倒是她想栽赃嫁祸她不成？

陈盈不由得气笑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事到临头还敢嘴硬，端得是有本事啊！不过，你以为你不认，本宫便会这么算了？那你可就小瞧本宫了。”

陈盈拍一拍手，旋即面向众人：“那日本宫带公主出去串门，凡是留在飞羽殿中的，全都给本宫站出来！”

她一声喝令，底下宫人莫敢不从，便看夏竹英、冯瑶、尔青、尔柔战战兢兢，束着手儿走到台阶下。

陈盈便当先问尔青道：“你先说，那日本宫不在，凝月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尔青打了个哆嗦，颤颤回道：“禀娘娘，那日……那日娘娘和公主出门之后，奴婢和尔柔见殿中无事，就……就同二小姐告了假，出门玩去了，不在宫中，是以……是以并不知道凝月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罢，尔柔当即跟着附和点头道：“对，对，那日无事，我和尔青就结伴出去玩了。”

因在往日陈盈素来不喜人近身伺候，是以无事时常常会松口让底下人出去做耍子，尔青尔柔年纪小，心思活泼，便会在闲下来时去找交好的宫娥们玩耍打穗子，这也是常有的事，故而陈盈并没有苛责她们两个，将头一撇，又去问夏竹英：“你那天有没有留在凝月宫？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夏竹英心中一跳，忙站出来道：“回娘娘的话，那日娘娘出去之后，臣女便和二小姐一道留在飞羽殿中值守，守到正午时分，苏姐姐和冯姐姐就从配殿那边过来了，说是要找人玩牌作乐，瞧着殿里头唯有臣女和二小姐两人在，就没能玩成。

原先苏姐姐见无事就要回配殿歇息，适逢那会子陛下的銮驾到了凝月宫，我等便都迎驾去了。本以为娘娘出去小半日，待得正午必会回来，谁知陛下在殿中等了有一会子，也没等到娘娘，就让我等先去传膳。

苏姐姐说二小姐同娘娘亲厚，往年也曾来过宫中，想必知道陛下的口味，是以就让二小姐去御膳房传膳，使臣女去烧了水，至于苏姐姐和冯姐姐则留在殿中伺候陛下洗漱。

后来，陛下用完膳还不见娘娘回来，便要出去找一找娘娘，苏姐姐就劝陛下不妨在飞羽殿里休憩片刻等等娘娘再说，陛下便留了下来。

本打算陛下在内殿休憩，臣女等人就在殿外候着听命，孰料那天冯姐姐身子不舒服，臣女就先行扶着冯姐姐回房歇息了，殿里便留着苏姐姐和二小姐伺候陛下。再之后的事，臣女就不知道了。”

她从头至尾，说得尚算齐全，陈盈听得分明，略点点头，便问冯瑶：“竹英说那日你身体不舒服，可有此事？”

冯瑶因为那迷迭香正是经她的手放到香炉里，见陈盈忽然追查此事，正吓得六神无主，忙白着脸回道：“臣女……臣女那日的确有些不舒服，到殿里没多久，就……就回去了。娘娘，迷迭香的事委实与臣女无关哪！”

陈盈抿了抿唇，在她印象中，苏冯二人一向亲厚，兼之同住一殿，苏芸若是有所动静，冯瑶不可能完全不知。更有甚者，冯瑶或许还会是苏芸的帮凶。

若不然，不早不晚的，她怎就那会子闹起不舒服来？

只是苦无证据，她倒不好把冯瑶揪出来，便皱紧了眉，问向苏芸：“她们几个都说完了，轮到你来说，那日在凝月宫自夏竹英扶了冯瑶回去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苏芸便暗呼口气，强自淡定道：“那天瑶妹妹说身上不舒服，臣女瞧她都快站不脚了，就让夏妹妹扶了她先回房中去。因见桌子还无人收拾，臣女同二小姐商量，就由臣女来收拾了桌子，由二小姐进殿去伺候陛下。至于二小姐和陛下在殿中都做了什么事，臣女就不知道了。”

“你会不知道？”陈盈冷笑着举起那香囊，“香是你假借本宫的名义从司医司拿的，此香要作何用，怕是你比霜儿要清楚得多了。苏芸，你支开众人，故意唆使陈霜到殿中伺候陛下，究竟是何居心？”

“臣女一心伺候娘娘和陛下，并无半点私心！”

苏芸咬紧了牙关，半点口风不漏。

陈盈既气且叹，气她到这时候还不知悔改，又叹她心思果然灵巧百变，设若用在正途上，真是百个女子不及她一个。

偏偏这样机警聪明的丫头，好好的正道不走，非要走歪门邪路。

陈盈冷笑一声，旋即又举起香囊道：“迷迭香虽是助兴之物，不过它还有个本事，便是会抗氧化，换句你们能听得懂的话来说，就是谁沾过迷迭香，那香气就会留在她的手上，但凡她碰了哪里摸了哪里，哪里便会留下指痕，若是碰着铁铸之物，那么碰触的地方就会比别的地方光亮。”

盖因铁铸之物易在空气中氧化生锈，而沾了迷迭香之后，便会减少生锈的速度，自然就与别处不同。

一众宫人听得她这样说，都纳罕不已。不过，即便这样，又怎知道是谁摸了碰了迷迭香呢？

陈盈于是接着道：“如同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这人间也没有两张相同的手掌。这迷迭香原是在香炉中发现的，若想燃香，就须得打开香炉盖子。

不巧，本宫此前已在那盖子上发现了一个掌印，既然你们都声称那日不知内殿发生了什么事，亦不知迷迭香从何而来，本宫就测一测你们，只要你们待会子进殿里去，依着本宫的话将手掌放在那盖子上，本宫自然便会知晓是谁拿了迷迭香，又是谁把香放进了内殿的香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