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英轻摇罗扇，趴在窗户底下，她因体貌颇丰，是以较之常人更为惧热。此刻热出了一身的汗，便向陈霜道：“这样的天儿，难为娘娘和公主有如此兴致，还要出宫玩耍，我可是一步都不愿动弹了，好姐姐劳驾你给我倒杯冰水喝行不行？”

陈霜笑嗔她：“又没人要你动弹，你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扇着风自然也就凉快了。何必要喝冰水？仔细晚上闹肚子呢。”

夏竹英不依，撒着娇道：“我不怕闹肚子，我只怕热，好姐姐，你就给我倒一杯吧。”

“哟，谁是好姐姐呢？”

她们两个正说着话的时候，不提防苏芸和冯瑶忽从殿外进来。

二人都穿着浅碧色的夏罗裙，活像是一对儿潇湘妃子。

夏竹英看见她们，忙从窗户那里走过来，摇着扇子笑道：“我哄霜姐姐给我倒水呢。说来，今儿不是两位姐姐值班的日子，姐姐们如何过来了？”

冯瑶便道：“我们在殿中闲着也是闲着，就想过来看看这儿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怎么殿里就你们两个人在，银霜她们人呢？”

往常这个时候，大家都凑在一起打牌逗趣，好不热闹，怎地今日如此冷清？

陈霜忙就解释道：“银霜和莀若陪同贵妃姐姐和公主殿下出去串门了，就留了我们几个看守凝月宫。尔青尔柔两个小丫头性子活泼，耐不住，我们就放她们出去玩了，是以殿里目今就我和夏妹妹在。”

“这倒是不巧。”

冯瑶轻声叹息，早知道陈盈出去串门，她就早该过来才是。

苏芸面上倒是冷冷淡淡的，天气热，她人就有些倦怠，若非冯瑶执意要出来，她宁愿窝在配殿那边享清福呢。

这会子眼瞅着贵妃不在，能凑热闹的银霜和莀若也不在，她便抬手打个呵欠道：“罢么，我还是回去睡我的午觉吧。”

岂知将将转过身，便看宫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华盖压顶，却是周弘治过来了。

她吃了一惊，忙收回手，把衣服整理整齐，同冯瑶几人道：“快去迎接陛下。”

陛下？

冯瑶等人闻言，亦都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得周弘治带着高得禄、罗劲等人从外面大跨步的迈进来，面上都是一愣，待得回神，忙不迭随在苏芸身后迎了出去。

跪拜在地，口称万岁。

周弘治一瞧这四大宫女，不觉笑着抬起手道：“都起来吧，你们娘娘呢？”

苏芸便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含羞迎着他的目光道：“回陛下，贵妃娘娘一早就带着公主出去串门了，现今还未曾回来。”

“出去串门了？”周弘治皱皱眉，难得他今日休沐，在殿中同大学士们聊了半天儿，正想等着中午时候过来同陈盈和清妍吃一顿午饭，怎知竟然扑了个空，他面上笑容不由得就散了几分。

众人觑着他的神情不免更加惶恐。

苏芸暗暗垂眸，思量往昔都是陈盈在周弘治身前伺候，惯常不让人近皇上的身。

今日难得有如此良机，陛下来了，贵妃却不在，她若不好好把握，等下次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遂深呼吸了口气，再度抬起头来道：“陛下，御膳房那边大抵已经预备下午膳了，娘娘既是不知几时才能回来，陛下不妨在飞羽殿用用膳，等一等娘娘如何？”

周弘治说了半日的话，正有些疲乏，耳听她言语温柔体贴，便点着头道：“如此也好，那就让人传膳吧。”

“是。”苏芸浅笑着答应下来，忙起身来，招呼着陈霜、冯瑶、夏竹英她们道，“娘娘不在，我们姐妹务必要伺候好陛下。陈霜，你同贵妃最亲，往年还曾到宫中小住过，想来最是知道陛下的口味，就由你去知会御膳房该做那几样菜。竹英，你年纪小，腿脚伶俐，就由你去陛下端些水来洗漱吧。至于瑶妹妹，你行事妥帖，同我在御前伺候再合适不过。”

她三言两语分派着，把陈霜和夏竹英都支使了出去，故意留下冯瑶和自己在御前露个脸。

陈霜和夏竹英心思单纯，本就被周弘治突然驾到的事情闹得手慌脚乱，这会儿难得有个主心骨在，二人忙都依着苏芸的吩咐，各自准备去了。

苏芸便在心里偷笑一声，牵了冯瑶的手进到殿中，一人给周弘治沏了茶水，一人便立在周弘治身畔轻轻给他打着扇，力道不疾不徐，不缓不慢，极是舒适。

周弘治不由在眼角余光里瞥了一瞥，见是个模样秀雅的女孩儿，便轻嘬了一口茶，问她道：“你叫什么？”

苏芸不想他突然会问自己的姓名，登时一喜，忙道：“回陛下，臣女叫苏芸。”

“苏芸？哦，原来你就是苏侍郎的那个女儿。”周弘治淡淡笑着，方才看她面貌就有几分苏夫人的样子，果然他心里猜得不错。

早前便听说，今年入宫的秀女里有两个最为出色，其中一个便是侍郎苏哲的女儿，另一个则是尚书冯立家的千金。

现在打扇的这个叫苏芸，那么烹茶的那个想必就是冯瑶了。

“是，臣女正是冯瑶。”

冯瑶眼看君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攥紧了手儿，激动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周弘治尚且不知自己的几句话，在两个女孩儿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大浪，横竖贵妃不在，他闲无事就同苏芸和冯瑶闲话家常起来，问她二人可曾读过书，原先在家里闲时都做些什么，平素可有喜欢的东西。

苏芸和冯瑶俱都一一答了，周弘治便笑道：“你们原都是官宦家的小姐，让你们进宫做女官委实委屈了些，往日里贵妃也同朕说过，有你们几个人在，她省了不少力气，看来朕该当赏一赏你们才是。”

苏芸和冯瑶虽不知他要赏的是什么，却都道：“臣女们能为贵妃娘娘分忧，是臣女们的荣幸，亦是臣女们的分内事，平日里贵妃已经赏赐了许多，如今臣女们如何敢再要陛下的赏？”

“朕赏你的，同贵妃赏你们的可不一样。”周弘治一笑，对于二人的谦逊有礼越发满意。

怪道贵妃想把这两个丫头说给榜眼和探花，如今一瞧，这两对还真是厮配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