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和冯瑶也不是傻子，听到这会儿方听出来自己是钻进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去了。

什么香囊里有臭艾，都是个幌子罢了，目的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让她们自乱阵脚，亲口承认荷包香囊有陈霜的一份功劳。

可恨她们两个被贵妃的气势唬住了，竟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了出来。

现下，也不知韩贵太妃心中会如何想？

苏芸心中暗恼，余光微微掠过冯瑶和陈霜，既恨冯瑶的胆小，又恨陈霜的多事。

却不知韩贵太妃心里头亦是懊恼极了。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到这会子自然看得出贵妃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了。

怪道贵妃今日来得这么早，还特意往她跟前坐着，原来都是为了引出臭艾一事，从而再替她妹妹陈霜邀一邀功。

也怪她错信了人，看着那苏芸和冯瑶都是出身名门的清白姑娘，倒不想她二人居然会做出这等昧良心的下作事，白让她高看一眼了。

韩贵太妃心中大为失望，叹了口气，便命陈霜平身，却问跪着的苏芸和冯瑶：“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们能说什么话？

该说的不该说的，刚才的都已说了个完全，这会儿……这会儿却叫她们说什么？

冯瑶鼻端微酸，当初她入宫的时候，她母亲一直告诫她别看皇宫富丽堂皇，却非久留之地，她不信，只以为自己会飞上高枝。而今可好，还没飞呢，翅膀都要被人打下去了。

她低低泣着，半晌没有做声。

苏芸心中何尝不气恼？

但事已至此，便是哭死也没用，还不如想些法子，挽回太妃娘娘的心才是正经，于是就长长磕了头道：“太妃娘娘，臣女自知欺瞒娘娘罪孽深重，但请太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容臣女说说心里话。”

“你说。”

“你且说来。”

陈盈和韩贵太妃异口同声，不知证据确凿之下，她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多谢太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苏芸再度叩首，跪伏在地上，颤颤抖着肩膀道，“自臣女和冯瑶妹妹分到凝月宫做女官之后，因无事可忙，贵妃娘娘又是极为体贴的主子，臣女们思量闲着也是闲着，可巧遇到娘娘吩咐人要给公子和小姐们做荷包香囊，由是臣女们就揽下了这个活计。只是没想到前来求学的公子小姐那么多，臣女和冯瑶妹妹忙活不过来，这才去找了陈二小姐。昨儿在太液池太妃娘娘打赏的时候，臣女本有心要把实情说出来，只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怕说了之后太妃娘娘就不会打赏民女了，是以民女就把功劳全夺了过来。今日闹出这样的丑事，臣女自知愧对父母双亲，亦愧对娘娘们厚爱，臣女愿意接受惩罚，还请娘娘们息怒。”说罢，扭过身去，又膝行到陈霜面前，“陈二小姐，多谢你和竹英妹妹当初相助之恩，是我恩将仇报，夺了本该属于你的功劳，无论你是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我绝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苏姐姐，我……”陈霜不料苏芸会有这样的举动，她是个薄面皮的人，虽说对于冯瑶和苏芸贪功的事不满，但还不至于要她二人谢罪到这般地步。大惊之下，忙弯腰去拉着苏芸道，“姐姐你先起来，妹妹当不起姐姐大礼。香囊一事，其实……其实没什么要紧。”

“妹妹这样说，就是原谅我了？”

“嗯。”

陈霜别过脸去，默不作声点一点头。

苏芸目光流动，霎时转喜，屈膝便又要跪拜下去：“妹妹大人有大量，我……我该好生谢谢妹妹才是。”

陈霜哪里能让她再跪着，忙就把她扶住，又顺势拉起了旁边的冯瑶：“冯姐姐也快请起吧。”遂怯怯领她二人到太妃娘娘跟前，“娘娘，香囊荷包虽说大多都是我做的，可是苏姐姐和冯姐姐也并非全无功劳，还请娘娘恕罪。”

因冯尚书与苏侍郎都是朝廷砥柱，韩贵太妃也正不知要如何处理他们两府的女儿，难得苏芸勇于认错，也难得陈霜不计她二人之过，她便也顺水推舟摆一摆手：“罢了，今日的事可大可小，你们姐妹既然把话说开了，本宫也就不做惩处了。不过，苏芸冯瑶你们两个罪虽可赦，但那赏赐可得拿出来给陈二小姐，当是你们向她赔不是了。”

“是，臣女多谢太妃娘娘开恩，多谢陈二小姐。”

苏芸冯瑶齐齐屈膝。

陈盈冷眼看着她们两个，嘴里头不由叽咕两句。

这两个丫头可比陈霜精明多了，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苏芸打的什么算盘，偏是陈霜当局者迷，还跟人家姐姐长姐姐短的。

明明她才是她的姐姐，傻丫头，傻死了，笨死了！

陈盈气得没法，又不能当着太妃娘娘的面直接挑明，便在回宫的时候冷声警告了苏芸和冯瑶两人，声明她们下次再闹什么幺蛾子，她作为贵妃，必定不会置之不理。

苏芸和冯瑶经此一事，也知贵妃的手段果然厉害，哪里还敢与她顶撞，当即都忙不迭答应下来。

但一跪之耻，岂是三言两句就化解得开的？

想那苏芸从前是何等高傲的人物，祖父外祖父都是武宗朝大学士，父亲又是今朝侍郎，可谓世代簪缨。寻常在苏府，她的祖母和母亲连句大话都不曾对她说一声，捧在手心里，直把她当个宝贝。

眼下倒好，进了宫居然被陈家姐妹欺负到如此地步！此辱不雪，简直难消她心头之恨。

“苏姐姐，算了吧，那个人可是宫中贵妃，我等……我等无名无分，岂能斗得过她？”

冯瑶被陈盈今日的言辞举止吓破了胆，再不敢去捋虎须了。见苏芸有些愤恨，不由出声劝了劝她。

苏芸正恨她胆小怕事，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斥她道：“宫里头最大的那个可不是贵妃！”

即便太妃娘娘不站在她们这一边，但是还有皇上，皇上才是这天下的九五至尊。

“可……可咱们两个也见不到陛下啊……”

哪一次陛下到凝月宫的时候，贵妃准许她们两个近前伺候了？还不是怕她们这些新人夺了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