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

陈盈抱着一摞画像，回到凝月宫还有些迷迷糊糊。

银霜憋了一肚子的话，终是等到四下没人了，才拉住她的衣襟道：“娘娘，这次的好机会机会您可得把握住了。选秀女的门道多着呢，咱们不为别的，就为了自个儿也不能选那些太出挑的。”

“嗯？什么太出挑的？”陈盈不明所以转过头去。

银霜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我的娘娘哎，您往常那样精明，这会子怎地就犯起糊涂了？老话说，只听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新选入宫的秀女，若是个个都貌美如花，娘娘您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咱们呀，就挑那些个稳重老实的，模样清秀的就差不多了。”

“那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啊，没听太妃娘娘说了么，挑完了还得给她过目呢。”

陈盈笑说一句，便把那放在案上的画像一一打开来，见那画绢上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丽，只是……

“这些女孩儿看上去年纪怎么都这么小？”陈盈有些纳闷。

银霜跟着凑过来，看了两眼笑道：“太妃娘娘才将说过，要选十五以上十八以下的妙龄女子，兼之画师们为了讨好太妃娘娘，每个姑娘家都画得俏生生的，看上去自然比实际上要小一些。”

十五岁至十八岁？

这放在现代，连大学都还没读到呢，怎么可以这么小就嫁做人妇？

陈盈皱皱眉，三两下就胡乱将画绢卷了起来。

急得银霜忙道：“哎，哎，娘娘，还没看完呢，您不再多选一选？”

“有什么好选的？这也太膈应人了。”

陈盈心底里有些恼火：“皇上他都三十好几了，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见了他的面，叫他叔叔都不为过，怎么可以把人家纳进宫来给他当老婆？”

也是她方才没听清楚，竟跟着太妃娘娘一起犯了糊涂，光想着要看什么选秀，倒忘了选进宫以后，这些妙龄少女又不是每个都能得到皇上恩宠，有那等一年都见不上皇帝一面的，难道就让她们一辈子都在宫中孤独终老？

“不行，这事我得找皇上说道说道去。”

陈盈想想就来气，拎了裙摆就往宫外走。慌得银霜连画绢都来不及放置好，忙忙也敛起裙踞，跟在她身后跑出去。

且说周弘治正为太妃娘娘要给他选秀的事，闹得满心不愉快。

纵然开枝散叶是人生一件大事，可太妃娘娘也不能急着赶鸭子上架吧？

“太妃娘娘也是为了陛下您着想，咱们宫里头如今是冷清了些，她老人家喜欢热闹，可不就盼着子孙满堂？”高得禄耳听君王心有埋怨，忙哄慰了两句，奉上茶道，“再者说，不论她老人家选了谁进宫里来，只要陛下您不愿意，谁还能强按着陛下宠幸谁不成？所以，陛下您快消消气儿，别气坏了身子。”

说是这么说，可只要秀女一入宫，多多少少得闹出点风波。

别个不说，单是贵妃那边……

对了，说起贵妃，周弘治猛然想起韩贵太妃说过的话，忙对高得禄道：“快去着人到凝月宫问问，贵妃今儿个有没有去过延禧宫？”

韩贵太妃说话一向是说到做到，她要是当真打定主意要贵妃料理选秀事宜，怕是他一走，她就能找人把贵妃喊过去。

现如今他和贵妃之间好不容易才亲近了些，前番贵妃还念叨着羡慕广元君和卫夫人，眼下要是知道太妃娘娘要给他选秀女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气呢，背地里估计又得念叨着他比不得广元君了。

高得禄早已习惯君王三句话不离贵妃的说法，见他吩咐，当即就让罗劲去凝月宫打听打听。

罗劲一溜儿小跑的出去，眨眼的功夫竟又跑了回来道：“陛下，贵妃娘娘前来求见。”

嗯？周弘治纳罕得转身，贵妃一向鲜少到明光殿来，便是有事，寻常也只吩咐银霜她们到明光殿传个话，今儿怎么突然就来了？

“快请贵妃进来。”

周弘治说着，便抬手挥退了殿中几个御前女官，只留了高得禄一人近前伺候。

陈盈领着银霜一路畅通无阻进到明光殿内，见周弘治果然在内，便急走两步上前道：“皇上当真要采选秀女吗？”

周弘治眼角一抬：“太妃娘娘都同你说了？”

“嗯。”陈盈点点头，朱唇紧抿了一抿，才张口道，“太妃娘娘已经同我说了，起先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现在……我觉得选秀这事未免残忍了些。”

“哦？”周弘治抬起头，意外看着她，“贵妃为何这么说？”

陈盈便道：“我听闻选秀要从十五岁至十八岁的女孩儿中间采选，这样年纪轻轻的小丫头，都还没有长大成人，便要离开父母进入深宫，难道还不残忍吗？”

进宫便是残忍？这算得哪门子道理。

诚然周弘治本身也不愿意这般匆忙选秀，但听陈盈说出这等话，心里还是大为光火。

想这六宫妃嫔哪一个不是选秀进的宫，便是她陈盈也不例外。她这会子说让秀女们进宫是残忍的事，那么在她心里是不是也对自己当年未及十八便入宫而满怀怨愤？

周弘治脸色霎时冷凝：“钧周民间，十五便出嫁的女子数不胜数，朕征召秀女，拟定十五岁以上十八岁以下，并无分毫不妥，贵妃是不是说话说得太过了？”

“你说的那些都是陋习！”陈盈既是说到这份上，干脆就把态度挑明起来，“凡是陋习，就要破除，而不是一味顺从。我已经看了各地送上来的秀女画像，也不怕实话告诉你，那些不满十八岁的秀女，我一概不会选的，就是太妃娘娘来，我也还是这句话。”

她虽然一时做不到破除陋习，但不去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还是能做到的。

周弘治原本还有些恼于她的说辞，忽见她瞪着一双杏眼，说出不会为他选秀的话，蓦地又失笑起来：“只要太妃娘娘那边你应付的过去，不选就不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