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嫔自然也看见了雪珠子被修剪得整齐的猫爪，她摸一摸雪珠子通体的白毛，又看了看被人扶着远去的宁嫔，和斜侧里狼狈收拾着衣衫的贾妃和沈嫔，瞧她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鲜艳的颜色。

宁嫔是一条红绸帕子，沈嫔则是一个大红绣并蒂莲的荷包，至于贾妃，只是袖口处露了一截滚边的红缎。

想来是见了这些，雪珠子才会发疯的。

只是，往常甄灵云和太妃的宫里也常有红色的物品，那会儿怎么不见雪珠子闹腾了呢？

乐嫔有些不解，见那雪珠子被甄灵云抓住，还犹在挣扎着做困兽之斗，她一愣神，便近前了两步，仔细盯着雪珠子看了看。

倏尔，又伸出手去在雪珠子的鼻端细细摩挲了一遍。

安如玉和甄灵云俱都疑惑地望着她，安如玉和她往来久了，自是知道她谨慎心细的个性，如无必要她不会有此古怪举止，便问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嘘。”乐嫔轻嘘一声，未来及答她，却将手顺着雪珠子的鼻端往下，一直滑到它的嘴边上，趁着雪珠子要张口咬她的间隙，忙从它胡须尾端拈了一小块东西下来，放在指尖搓了搓。

黏黏的，隐隐有点甜香气。

是糕点。

雪珠子这么晚在凝月宫出现，想必偷吃的糕点也是凝月宫里头的。

乐嫔心里有个奇异却可怕的念头闪过，她不自觉得捏紧指腹，微微抬头问安如玉道：“你昨天除了托我给贵妃带过梅花糕，还有没有托宫人又送了一份来？”

又送一份？怎么可能。

安如玉摇摇头：“姐姐是知道的，昨天中午我受了寒，好容易做完一碟子梅花糕，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无，连贵妃这里都没能亲来，如何又有功夫再做一份呢？”

那就是没有咯。

乐晚晴和甄灵云不觉面面相觑，甄灵云遂把她和安如玉的手心一捏，轻声道：“先去我的绛云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晚晴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敢用糕点毒害贵妃？”

安如玉站起了身，急的头脸煞白。

她跟着甄灵云和乐晚晴到了绛云宫，起先还不知是为何，这时候闻听贵妃有可能不是得病，而是中了毒，又听乐嫔说及似乎还与她送去的梅花糕有关，不免惊惧交加。

甄灵云正是怕她如此，才要把她和乐晚晴都叫到绛云宫来。

安如玉胆小怕事，寻常连个蟑螂老鼠都避之不迭，不敢妄杀，又岂敢谋害一个大活人呢？何况这个活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钧周的贵妃娘娘。

此时见安如玉急起来，便拍一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先别慌，此事也只是我和乐嫔的推测而已。再则，贵妃便当真是吃了梅花糕才出的事，也必然不会是你的那份梅花糕有问题。怕是有人知悉你每日往凝月宫送糕点，所以才打着你的名号暗害贵妃。”

可是，究竟是谁人能谋算得这般仔细，连安如玉今天做什么糕点，都一清二楚呢？

甄灵云和乐晚晴都有些奇怪，乐晚晴皱一皱眉，便问安如玉道：“你今日做糕点的时候都有什么人在场？中途可曾换过旁人来做？”

“我怎么可能换旁人来做？”安如玉红着眼眶，含泪欲滴，“那糕点是我特地做来答谢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的，因怕旁人不仔细，也怕贵妃知道了要说我心不诚，是以连烧火这样的活计都是我亲自动手，旁人沾不得分毫。若说有人在场的话，也就我宫里的一个奉茶宫女瑞香了。”

奉茶宫女瑞香？

乐晚晴和甄灵云对视一回，纷纷问道：“你可知瑞香现下在哪里？”

“瑞香她、她应该还在玉坤宫。”

她今日听说贵妃病重，临行匆忙，只带了随身的一个宫娥赶到凝月宫，至于瑞香则留在了玉坤宫。

甄灵云闻言，急急起身道：“快走，我们即刻去玉坤宫。”

凌乱匆促的脚步声哒哒回响在甬道之上，甄灵云等人越是心急，越是觉得玉坤宫着实建的太远。

直走得人一脑门子的汗，才可见八角飞檐下的镶着“玉坤宫”的黑底赤金匾额。

甄灵云舒一口气，忙就唤来自己的丫鬟秋芷道：“速去传奉茶宫女瑞香来。”

秋芷遵命，连忙带着三两宫娥进到玉坤宫，遍寻了一圈，一脸惊诧的回来道：“娘娘，瑞香不在玉坤宫。”

不在玉坤宫？

安如玉心肝一颤，急走两步奔进殿中，唤来另一个宫女樊香道：“瑞香去哪儿了？”

樊香摇着头：“自娘娘去凝月宫没多久，瑞香她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婢子们还以为她是找娘娘去了，也就没在意。娘娘现下找她，可是有急事？”

可不就是天大的急事。

安如玉跺一跺脚，含在眼眶中的泪滴倏忽掉了两颗下来，砸在她的鞋面上：“瑞香没了，定是她心里有鬼。怎么办，晚晴姐姐，甄妃娘娘，贵妃她、她当真要叫我害……”

“胡说些什么？”

乐晚晴迅疾的伸出手去，捂住安如玉的口鼻，低低斥责道：“瑞香手脚不干净，是她自己造孽，与你何干？且别着急，我们再派人出去找找，若找到了，自然要好生审一审她的。”

说着，眨眨眼，示意甄灵云与自己一道将安如玉搀扶进了寝殿。

如今满宫都是搜查的御林军，若叫他们听见什么风声，陛下头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安如玉了。

在瑞香没有找到之前，谁能都不能多言。

否则，岂不是让那幕后凶手在谋害了贵妃之后，又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幸而安如玉总算没有蠢笨到头，被乐晚晴拿话岔开之后，自个儿回想回想，也惊得一身后怕。到了寝殿，挥退宫人，不觉压低声音泣道：“晚晴姐姐，甄妃娘娘，我该怎么办是好？”

乐晚晴握一握她的手，坚定又不失果断：“既是找不到瑞香，当务之急，咱们要先弄清楚贵妃中的什么毒。”

“咱们？”甄灵云冷冷一笑，“你说得简单，连太医许荀都查不出的病症，凭你我又如何查得出来？可见那下毒之人心思之细腻。”

“许太医查不出病症，不见得我们也查不出来。”

因众人都将贵妃此症与撞鬼牵连在了一起，更有甚者还编造出李妃和慧文回来索命之说，是以许荀被谣言误导，查错了方向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