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日好不容易才从万寿宫捡了一条命回来，如今说什么都不敢再去皇宫了。

王氏好气又好笑，拧着她的胳膊，恨铁不成钢道：“你几时才能学点大家小姐的做派？我从前教你隐忍，可没教你卑微。你如今已经是嫡女了，何苦再这样畏畏缩缩？”

她畏畏缩缩，还不都是叫陈盈给吓得。

早些年陈盈还不曾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哪一回见到她，不挑她的麻烦？

陈霜想到从前，心里就难受得想哭。

王氏看她一眼，无奈叹口气，岂不知自己的女儿受过的那些委屈？

她作为母亲，又何尝想要她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可是不寄人篱下，她就做不到今天继夫人的位置。

是以，就趁着陈霜还未曾哭出来，便喝住她道：“好了，好了，从前的事不提也罢，毕竟那时候她和你的年纪都还小，说不懂事也不为过，好在她如今当了贵妃之后变了个样儿。”

陈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一回，被她母亲一斥，不由得眨巴回去。

听她提到贵妃，也兀自奇怪得很：“娘，你说贵妃姐姐她到底是怎么了？以前，她可从不把我们娘几个放在眼里，更不曾叫过我一声妹妹，那日太妃娘娘生气，她一口一个妹妹，倒似把我真当成妹妹了一样。”

王氏心里也正为这事纳罕不已，但在她的想法中，以为陈盈毕竟还是陈家的女儿，能当贵妃，也离不开陈家的脸面。此前她不肯与自己和陈霜陈疆亲近，碍着的是她们庶出的身份，可如今情况不同了。

如今，她是相国府扶正了的继夫人，陈霜是扶正了的嫡女。

陈盈在那宫中步步如履薄冰，后来的秀女一个个被封为妃嫔，她再不同陈家亲近些，往后在宫中的好日子只怕也过不长久。

而她要想与陈家亲近的唯一路子，也不过是通过她和陈霜姚氏这起子女眷了，这也就无怪乎陈盈会突然转变了态度。

倒不知，现下皇宫的陈盈，早已不是她们认识里的那一个了。

是以，王氏仗着陈家做靠山，对于贵妃突如其来的示好，尽皆收下，端了三两分继母的姿态，翌日果真就带着陈霜姚氏等人去宫里拜谢贵妃和太妃恩赐。

太妃那边因有陈盈代为谢过，是以王氏和陈霜姚氏就只在凝月宫露了面。

黎姜对那日在万寿山上陈霜莫名受的一场委屈，还有些愤愤不平，见了陈霜少不得要问她：“近来冯瑶和苏芸可曾找过你？”

陈霜摇头道：“自万寿山一别，我已经多日不曾出府游玩了，也不曾见过她们到咱们府上来过。”

黎姜原先还指望冯瑶和苏芸能去给陈霜道个歉，不料她两个竟装糊涂装到了底，不觉有几分恼火：“这两个小丫头屎盆子扣别人身上，倒把自己躲得干干净净。待下回我见着她们，必要好生说道她们几句。”

王氏老好人当得惯了，又惧怕闹出什么事端，再给相国府招惹麻烦，是以一听黎姜所言，忙笑着劝住她道：“小姑娘们未曾经过世面，被太妃娘娘一吓，不敢承认也是有的。再则，以往冯、苏两府同我们家还算亲近，此事既是过去了，贵妃娘娘也就莫要计较了。”

“不计较的话，将来她们再诬蔑陈霜怎么办？”黎姜不大赞同王氏的做法，她喜欢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更喜欢坦坦荡荡把一切都摊开了讲，“陈霜毕竟是陈家的二小姐，都说陈相国府权势喧天，如今依我之见，那冯瑶苏芸既是敢欺负到陈霜的头上，想来我们家的势力也不过是如此，谈何喧天？”

王氏姚氏见她说话隐然有些急恼，一时都失笑起来，王氏道：“贵妃娘娘为霜儿的心是好的，只是娘娘也说了，如今外头都传咱们府权势喧天，咱们若再不收敛点，怕是更要招人红眼了。霜儿吃过一次亏，总该长些记性，下回再遇着这等不平事，她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做了，娘娘也不必太担心她。”

她既然认定了陈盈要交好她与陈霜，借此稳固与娘家的联系，说话之间自是比寻常多了几分亲昵，亦多了几分真心。

黎姜起先不懂这里头的门门道道，被王氏一说，倒也会意过来。

静静沉默了片刻，才拍一拍陈霜的手背道：“既然连你娘都这么说的话，那也就只好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再有下回，我保证叫那冯瑶和苏芸好看！”

陈霜眼见贵妃真个是要为她做主的模样，一时又是感动又是羞赧，微微低下头，红着脸小声道：“请姐姐放心，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妹妹以后再不会吃这个亏了。”

黎姜含笑点一点头，看她举止间似乎还是有些局促，想到她在山上同一众官家小姐游玩的时候，隐约也是这般怯怯的模样，不觉握紧她的手道：“我上回说叫你常到宫里来找我玩，不是句客套话。你不要老一个人闷在家里，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可见些世面，亦可长些见识。苏芸和冯瑶不说品行如何，单看为人处世，就比你老道的多，所以你才会在她们手下吃了暗亏。”

她这话正说到姚氏的心坎处，忙也跟着道：“就是，就是，我昨晚在家里的时候你大哥还同我说，要我多带霜儿各处走走。可我一个妇道人家，上有老下有小，哪里能分得出这么多精神？难得大妹你有心，这皇宫这么大，不比逛百个官府之家还要长见识？就是规矩多了点，只怕二妹一不小心犯错误呢。”

黎姜笑道：“宫里的规矩是宫里的，我这里对自家人可没有什么规矩。不说陈霜来，就是大嫂也可以常来我这里坐一坐。我听说你那个儿子同清妍差不多大，也是五岁的年纪，多早晚有空，带他来我这儿，让我也见一见？”

姚氏不想她还能惦记起自己的儿子陈棠，忙也笑道：“不是我在背后要说爹和娘的闲话，实在是棠儿那个东西被爹和娘宠过了头，淘气的不像样儿，你哥哥在家中的时候每每气起来，都恨不得打他几大板子才好。若是带进宫里，只怕招娘娘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