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哉是妙哉，可是有一个对她从没好脸的太妃娘娘在身旁，再妙的景物她也不稀罕了啊。

“我能不能不去啊？”黎姜打起退堂鼓。

银霜笑道：“若太妃娘娘不计较，娘娘推说身子不舒服，不去也就罢了。可眼下，太妃娘娘的眼睛活像是长在了咱们凝月宫一样，但凡娘娘这儿有个风吹草动，她都得惊上一惊。前番找教习嬷嬷来教娘娘规矩的事还没过去几日呢，这一次万寿山娘娘怕是不去也得去了。”

哎，这多心眼的老太婆！

黎姜在心里暗暗腹诽，想到教习嬷嬷的那些规矩，她心里就一阵打怵。

倒不是说教习嬷嬷惩戒了她，实在是教习嬷嬷要教的东西太多了，她这一样还没记个完全，那一样便又教过来了，害得她那几日仿佛经历高考一样，日夜都不曾睡得安宁。

未免以后再过上这种日子，黎姜思量着去就去吧，大不了到时候少说话不说话不就行了？

她在这边哀哀怨怨，清妍那边却高兴得很。

小丫头许久没有出去了，一听说要到万寿山登高，拉着黎姜的手不住晃荡，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母妃，母妃，我要去嘛，我要去嘛，太子哥哥昨天还说万寿山上有奇花异草，我想去看看嘛。”

“去、去、去，我的小祖宗，谁又没说不让你去。”

黎姜让她晃得头晕，忙好笑抱住她，让银霜她们收拾东西。

万寿山地处钧周国都凉京北门外西部，南围城墙，北邻凉京大道，山上丘陵跌宕起伏，古木葱郁参天。

黎姜同清妍一道坐在彩绣金翟的仪车上，半掀起帘子，凝望着外头的景色，忍不住连声惊叹。

到底是没有经受过现代工业污染的地方，那天蓝的，那水绿的，那草青的，就是水墨画都画不出这样好看的美景。

清妍以往因为年纪小，太妃又怕她出来磕碰着，是以从未参加过万寿山的登高活动。

今次随同黎姜一起出来，在车厢里又笑又叫：“母妃，快看，有鸟儿飞过去了，还有兔子，刚才小兔子跑过去了。”

黎姜点一点头，含笑拉住她的小胳膊，再三的劝她：“我看见了，你快坐下来吧，蹦来蹦去像个小猴子一样，从前怎么不觉得你这么淘气呢。”

“哼，我才不是小猴子。”

清妍抱着小胳膊，不满意的嘟嘟嘴，但因行在上山途中，马车纵然驾驶的四平八稳，可还是有点颠簸，她便听话的蹭到黎姜的身边，偎在她怀里，向外望着。

黎姜亦是向往着外头那一方广阔的天地，正因为向往的太厉害，到真正出来的时候，却直觉像是做梦一般。

梦里的一切都让她震撼，让她不可思议，然而她梦的太久，着实想醒来了。

只是不知，若她在山上出了点意外，周弘治还会不会拿银霜她们说事？

她心底里迟疑不决，再看风景，却没有先时的心境了。

仪车不解它的心底事，仍旧缓缓行驶在山路上，仿佛碧海清波里的一叶孤帆，晃晃悠悠，终是行到岸边停了下来。

银霜和惠草等人乘坐在后头另一辆绿尼马车上，眼看到了地方，忙都上前来，打帘子，放凳子，搀扶着黎姜和清妍下了马车。

黎姜抬头一瞧，见车马竟停在一处宫宇前，看规制比皇城里的宫殿自然要小很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竟也分门别类的设置了许多住所。

有六宫妃嫔的，有宫人内侍的，亦有王公大臣的落脚处。

她打听了一下，听银霜说此处乃是先皇在时建的一所行宫，因此山名为万寿山，行宫便依了山名，叫万寿宫。

黎姜会意，转首之间却看后面陆陆续续跟着来了许多辆仪车，虽不如她乘坐的那一辆奢靡精致，但也镶铜涂金，十分华美。

仪车自下而上，纷纷在万寿宫前停了下来，立时便有各宫宫娥内侍，似银霜惠草一般，打起帘子，放了踩凳，搀扶着车上的人下来。

俱都是后宫的妃嫔。

当先下来的是绛云宫的甄灵云，她和黎姜吵过一架，二人见面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且那甄妃从不因黎姜是贵妃，而对她做小伏低，故此下了马车就领着宫娥直奔万寿宫去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缀锦宫的贾妃贾锦霞，这倒是宫中的老好人，见人总带三分笑，落地时一瞧黎姜还在宫门外头站着，忙就去给她请了安道：“贵妃姐姐一路坐来想必是累了吧？如何不去宫中歇息，却在这里候着，莫不是要等人？”

她几次露面，都是温柔谦卑的模样，黎姜对她印象甚好，便笑道：“我无事在这里看看风景，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你累了的话，就先进去歇息吧。”

“呼……呼吸什么？”

贾妃听不大分明，笑着追问一句。

黎姜吐吐舌尖，知道空气一词在这里是说不通的，便道：“就是呼吸口气，车里太闷了。”

“哦，原是这样。”贾妃笑点一点头，又轻施一礼，这才告退走开了。

随之，后面沈嫔和宁嫔坐了一辆车，安嫔和乐嫔亦是坐了一辆车，下车后俱都同黎姜问了安，方各回住处安歇。

银霜一见各宫娘娘们都进门去了，便同黎姜说道：“我看那边停靠的马车倒像是太妃娘娘的仪车，想来太妃娘娘是早就到了，娘娘还是先进去同太妃娘娘行个礼，再出来赏景吧。”

黎姜在车中颠坐了一路，下车的时候就打算着要到处走一走逛一逛，这会子耳听还得给太妃娘娘请安，一张脸儿登时耷拉下来，不情不愿拉住清妍的手，随着银霜的指引往宫里走。

万寿宫虽说是行宫，但因为占了个“宫”字，内中格局便也似皇宫那般，尊卑分明。

太妃娘娘的寝殿就在万寿宫中轴线的最北方，黎姜等人一路行去，还未曾入内，隔着毡帘便听里头一阵阵说笑声，不单有沈嫔她们的，似乎还有好些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