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又说到清妍被太妃留住，也不知陈盈会不会去太妃宫中要回来，贾妃便道：“小公主乃是陛下钦此谕旨，着贵妃姐姐教养的，太妃纵使心疼小公主，也不能违背了圣旨，强把小公主留在延禧宫，怕是过了今夜照旧要公主送回凝月宫。”

沈嫔冷笑道：“这都是因为太妃娘娘不知前情的缘故，若太妃娘娘知晓当日清妍落井，就是贵妃一力所为，便是陛下亲去，想必太妃娘娘也不愿再将清妍公主交还给贵妃的。”

贾妃笑道：“妹妹也说了，这些都是前情，前情旧事便如同读古人书，翻一翻也就过去了，谁又会去计较？再者当日出事故的时候，太妃娘娘也不在宫中，现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哪个有胆子敢去到太妃娘娘眼前嚼舌根？”

她一言点醒了沈芙荷，旁人固然不敢去太妃娘娘面前嚼舌根，可有一个人，算得上这六宫之中最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便是绛云宫的甄妃甄灵云。

她是将门之女，父兄又都为国捐躯了，不单太妃疼宠她，就是陛下也尊重她几分。

那日为着雪珠子偷吃了锦鲤，甄妃和陈贵妃之间的那一场争执，动静可闹得不小，如今太妃娘娘既是回来，雪珠子势必要送还给太妃的，到时还怕那甄妃不去太妃娘娘跟前儿告状吗？便是她不去告状，自己也得想法子撺掇了她去才好。

她掩着口忍不住偷笑，果然于翌日清晨，就早早起身换了衣裳，带着三两宫娥，前去延禧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因她昨夜便已计量好了时辰，这会子到时，甄灵云、乐晚晴、安如玉并贾锦霞、宁阑珊等人俱已在延禧宫坐下了。她一入内，未及旁人招呼，当先就笑着向太妃娘娘告饶道：“太妃娘娘恕罪，臣妾为着美美的来见太妃，多换了几身衣裳，不想耽误些许时间，今儿竟来得迟了。”

太妃望她一望，瞧她穿着一身绿地凤穿牡丹纹库金缎长衫，外罩着绾色比甲，真个如她名字一样，娇俏俏似出水芙荷。兼之沈芙荷在太妃身边惯会讨好卖乖，太妃娘娘对她一向喜爱得很，便含笑招招手，唤她近前坐下道：“年轻姑娘家是该多打扮打扮，若不然一个个都老气得似过气黄花一般，叫皇上看见怎能心生怜爱？”

一席话说得众妃嫔尽皆笑了，宁嫔道：“寻常贾妃姐姐常说我的一张嘴巴不饶人，而今看来，太妃娘娘的一张嘴巴亦是厉害极了，寥寥几句话，就把我们姐妹全打趣了。”

太妃笑伸手点一点她：“你这丫头，且说来听听，我怎的打趣你们了？我叫你们穿的好看些，难道说错了吗？”

宁嫔笑道：“太妃娘娘话说的不错，可是娘娘您不知道，自您去行宫之后，咱们这宫里可真是如同天翻地覆一般，生了一场大变化呢。”

“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宫中出大事了吗？”太妃蓦地蹙眉，“如何陛下昨儿没同我说起？”

宁嫔忙道：“这件事于陛下而言算不得大事，陛下自然不会同太妃娘娘您说的。”

“那便由你说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妃娘娘让她吊出胃口，忙就催问两句。

“这……这事臣妾说了，太妃娘娘可别多心，以为臣妾是心怀不满呢。”

宁嫔故作犹疑，左右看了一看，见要说的那个人并不在场，方斗胆笑道：“娘娘昨儿也见到了，陛下将清妍公主送去凝月宫交由贵妃姐姐教养，臣妾要说的这事便同贵妃姐姐有关。自娘娘去行宫之后，贵妃姐姐因救公主有功，很得陛下敬爱，这些时日，除却凝月宫那里，陛下已许久不曾翻过我们姐妹的绿头牌了，更不曾到我们姐妹的宫中坐一坐说些话。是以娘娘方才说让我们多打扮打扮时，臣妾才会觉得大抵是叫娘娘说个正着了，臣妾现今可不就同过气黄花一般，不惹陛下疼爱。”

贵妃救了公主？这话却又从何说起？

太妃满面狐疑，那边厢沈嫔见宁嫔几欲抢尽她的风头，忙也道：“宁妹妹现今才十九岁上的年纪，正是如花似玉的好时候，哪里就是过气黄花了？倒比不得我，算下来过了年我就该二十二了，足比妹妹大了三岁，若论过气黄花，那也该是我才对。”

底下坐着的一溜儿宫妃让她二人一说，不觉都在心里偷偷算起自己的年纪来。

贾锦霞是七月里生日，恰过了二十二岁。甄灵云比她小两岁，正逢双十年华。她下首边坐着的乐嫔同宁嫔年岁相仿，只因久病在身，一贯抱恙于傲晴宫，不大出来，脸色比旁人白上许多，倒显得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些。最末尾坐着的是老实本分的安嫔安如玉，四妃六嫔之中就属她年纪最小，将将十八岁。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自入宫以后，一直都没能被君王翻牌子侍寝，至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耳听宁嫔和沈嫔一口一个过气黄花，她不自觉就羞红脸，偷偷低下头去，只看着一双手儿上的蔻丹呆呆出神。

太妃娘娘眼见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方知宁嫔所言不虚，便把此事暗记于心，只待稍后让从蓉出去打探个仔细。

正在这时，被留宿在延禧宫的清妍醒了，伺候她的宫娥业已给她穿戴了整齐，她便小跑着从内殿出来，身后叮铃铃一阵铃铛声响，却是雪珠子跟着她身后一道跑了过来。

太妃听着动静，忙叫她跑慢些，张开手把她抱个满怀，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道：“今日怎么醒的这般早？往常你在我这里总要睡到日上三竿，得让人叫三四遍才肯起。”

清妍让她手掌摩挲的一阵发痒，禁不住咯咯笑道：“皇祖母，我如今已经开始读书识字了，陈母妃说要我每日准时八点钟起床，她要教我上课呢。”

“她能教你什么？”太妃听着陈盈的名号就不大高兴，揽住了清妍又道，“今儿咱不去上课了，皇祖母才回来，你就不想皇祖母吗？你若留在皇祖母这儿，皇祖母就许你带着雪珠子一起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