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静止一般，在彼此浓重的呼吸下，悄然流逝。

门开了，花儿和吴良出现在门口。

他们当然第一时间看到明烨，吴良的眼神一阴，就把东西扔到一边，过来不由分说揪住明烨的领子，我都一句话没喊出来，刚才他受伤的脸上就又挨了一拳，人也从地板上滑倒，撞到最近的墙面上。

吴良两步就又冲了过去，手快的要命，“噼里啪啦”就又给了他几拳。

明烨没有还手，也没有动，整个人跟废了一样，歪在那里。

他的嘴角鼻子，还有脸上都带着血迹，连眼角都很快青紫成一片。

我站在一边，傻傻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忘了自己能干什么。

花儿也早放下了手里东西，过来挡在我面前，似乎是把两个人男人的打斗碰到我。

吴良打够了，过去把明烨揪起来往门口推，他嘴里还恶狠狠地说：“小子，别让爷再看到你。”

明烨没说话，也没动，连被他推搡出去都没有反抗，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

那眼神，痛楚，悔恨，又带深深的忧伤。

那眼神不是看在我的眼里，而是刺到了我的心里，带着同样的情绪，让我几近窒息。

“松开他。”我朝着门口说。

吴良回头看我，眼神是愤怒的。

我没理他的目光，重复一遍：“松开他，我有话跟他说，你带花儿先出去吧。”

他停了数秒，最后气愤地把明烨甩到地上，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花儿追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拐到了电梯的口。

明烨从地上起来，用手扶着门口的鞋柜，好一会儿才站直了。

他满脸都是红红青青，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俊俏面目，在他试图笑的时候，脸部变形，而且因为扯痛伤口，让他的笑提前终结，成了一个更加尴尬的局面。

我转身想拧个热毛巾给他，却听到他在后面说：“我知道你恨我，过去的事你如果愿意听我会解释给你，如果不想听我们就从现在开始。”

我回头看他，冷着声音问：“从现在开始？你拿什么开始？”

明烨看着我的眼睛，那目光竟然带着浓烈的炽热：“拿爱，没有犹豫的爱，没有顾忌的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我看着他笑，声音冷的连我自己都打寒颤：“你想爱的时候就爱，你想不爱了就离开，明烨，你当我是什么？可以随你支配的人偶吗？”

“你当然不是，你爱我，骗不了别人。”

我应该说明烨很精明吗？

或许不应该，因为爱情在我的世界本来就自以为很薄弱，我甚至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自己，不应该受其影响，也不应该试图拥有他。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仇没报到，至少没有亲手报，而自己的生活也过的一塌糊涂，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认识了明烨。

此时回过头去看那些过去，我以乔棂月为借口，给自己找种种理由接近明烨，而最后又因为他的温柔而放弃目标，这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原则的行为。

是的，我爱他，尽管我压抑着自己，尽管不愿意承认，尽管我自己还有一大堆的麻烦，可是有些事情却是真实的。

他身上的伤让我心疼，更让我难过，把热毛巾递过去的时候，明烨并没有接，而是握住我的手说：“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知道身边有些人不怀好意思，但是你放心，我爱的是你，这不会因为外在的任何条件而改变。”

他以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应该还不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假人。

而现在他知道了一切，连我真实的姓名都没问，却又再来一遍。

我抬头看他，把手拿回来，一点点擦掉他脸上的血迹。

“不怪别人，终究是我们自己有嫌隙，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我轻声说。

明烨点头，然后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了，我会绝对的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

这句话本来就好笑，成年人之间哪有什么绝对的信任，不过是在彼此都有利的情况下，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明烨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他却抓住我的手说：“就算是你不相信我，我也会做给你看的，只是对于感情上我可能表达有误，有些东西会认为不跟你说更合适一些，不过从今往后，你如果想知道什么，尽可以来问我。”

我看他。

他也看着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真诚与迫切。

“好，那你说打算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明烨想都没想就说：“我们结婚。”

我苦笑着看他，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跟他谈下去。

大概明烨只所以这么坚定地要过来找我，也是因为孩子吧，他既然确定了孩子是他的，那么结婚就是他唯一想到的事情，至于我会担心什么，他应该不会去考虑。

前面说的种种好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现实与说话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不过我也奇怪，就算是他看到那些检验报告，又是从哪里判断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呢？要知道当初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们可是一直都有安全措施的啊。

明烨见我不说话，语调也一下子慢下来，轻声说：“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说过不想结婚，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孩子，除非我不认他，不然出生的时候将会遇到很多问题，包括我家里的，我不想你再受到他们的干扰和伤害，所以我们就结个婚给他们看，如果你真的想要自由，那我们就只举行婚礼，没有法律约束，你将来要怎样……。”

他的声音完全沉下去，语气忧伤的让人心疼。

明烨爱我多少，我不知道，但是关于结婚的事，他却跟我说过无数次了。

这次能退而求其次只办婚礼，想来也是他最大的让步，而目的不过是不想让他的家人为难我而已。

如果我真的想以后与他生活在一起，他肯定也会连证一起领了，如果不愿，或者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爱的人不是他，那么离开也没有任何约束的。

对于这样一个男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去我的生活都是习惯于别人的安排，被迫离家，被迫没了亲人，就连那时候跟高志新结婚也是在那种条件下被迫的一种选择。

后来就是被迫换个身份生活，如果真要说生活里有什么事是自己主动做的，那可能就是找乔棂月报仇，可是现在想想，也并非我全然主动，如果不是我挡了她追明烨的路，她对我恨之入骨，那事情可能也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我不习惯自己选择，也找不到自己选择的依据。

此时看着面前的明烨，听着他轻言软语，步步退让的话，再去想那茫茫前途，心里只剩唏嘘。

“你何必这样？我们相处的虽然久，但是矛盾也很多，也许并不适合在一起生活。”这是我唯一能找的理由了。

本来以为他会再对此事说些什么，可是没有。

明烨就那么看着我，很安静，像一只受了重伤又不服气的狮子。

他肯定知道自己心里所想所求，但又拿眼前的事情毫无办法，所以就用那种悲怆的眼神盯着我，一直看，一直看。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连那目光都不敢接触，转身拿着毛巾走开。

在洗手间呆了很久，我在想以后要怎么办？

如果我这次还是不答应他，那么明烨要怎么办？

那些曾经发生在我们身上过去，一幕幕像倒带的，老旧的电影，画面模糊，感觉却清晰。

无疑我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与他好好的，可是身边又真的有太多因素左右着我们的选择。

我也好，明烨也罢，我们还是会身不由己，就算是他现在什么也不在乎了，但我以后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活下去，孩子又要怎么办？

一旦决定跟他在一起，肯定就不能留在这里，那么回到宁城后，一切都将回到最初的样子，而我连朱谨音的身份也保不住了。

在苦恼里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听到明烨在外面说：“如果你还没想好，我愿意等，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然后我听到门响声，再出来时，客厅里早已经没有人。

空荡的空间让人突感落寞，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此处陡然消失了一样。

我不知道吴良跟花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时，天色都暗了下来，似乎又要下雪，隔窗望出去，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天空重的好像随时要压下来，让人喘不上气来。

放在手边的热水早就凉透了，我本来想喝，可是拿到手里就感觉到那种凉意。

如同明烨带给我的感觉，他在时是温暖的，一旦离开，似乎就带走了所有的触感，成了一杯冷冰冰的水，既是很渴也不想再饮一口。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这里一样的安静，先前的大雪还未收尽，新的已经落了下来。

我差不多整天都不出门，偶尔需要什么东西都是吴良和花儿去买，但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担心后面的事。

如果到生的时候，还是这样的大雪，我们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