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并不太想表现得好像自己很担心他一样......一个把她丢在这里，自己去怀市念书，已经三年没怎么见过面的，根本就不称职的哥哥。

秦瑶刻意没去看秦越那只受伤的手腕，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她别开头，道：“她就这样就没事了......只要我们赶快走开，她自己会好的......”

声音有些僵硬，还带着一点莫名的颤抖。手指稍微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秦瑶已经出了房间，下意识拉了里面的秦越一把。

门被关上，隔开了他们和里面的慕柳，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如果不去刻意寻找，那道声音几乎可以忽略。

秦瑶其实是不知道秦越为什么会回来的，她第一时间也并没有想到这件事。

待到空气安静下来，她才终于问道：“你怎么会回来？”

你怎么会回来？

就算是因为慕柳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因为自己的存在会引起慕柳的强烈反应，可是你也该知道，还有个叫秦瑶的可怜鬼，从小就被慕柳的阴影笼罩，一直到今日，还在小心翼翼地度日。

她的话出口的一瞬间，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与其说是想问秦越为什么会回来，还不如说是想揪着他的领口，不停地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秦怀几乎不会在家里待多久，这个家里只有一个她和一个随时可能发病的慕柳，她的处境为什么就没有人想过哪怕一点呢？

秦越沉默片刻，道：“如果不愿看到我，我可以出去住。”

他习惯性地把一些话藏在心底。

如果不是担心秦瑶，想看看秦瑶现在的情况，他也不会专门折回来一次，完全可以在酒店先住下，等着秦怀通知他的时候，再来见一面。

但是秦瑶听到的的确只有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听起来像是因为她的质问反而赌气一样，她带着点怒气笑了笑，道：“那你就出去住，秦越，你最好别回来了。”

话一出口，她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这句话说得实在有些重，这其实不是她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因为一时气急，有些冲动，顺口就把样的话说了出来。

秦瑶低下头，有些懊悔。

她总是会因为说话不过脑子说出很多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口的话，这下好了，比起秦越，她更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家伙。

秦瑶原本以为秦越还会说些什么，至少，也对她的话表达一下不满，谁知道，秦越只是说了句“抱歉”，随后便把肩上的背包拿了下来。

他这个背包是进门的时候就提在手上的，看起来不算很沉，方才去拉慕柳的时候，背包背在一侧的肩上，难免会在身子侧面歪着。

背包的带子上沾了一点点血，应该是慕柳嘴唇上的血，在混乱之中蹭了一点上去。

秦越都已经走出门了，秦瑶还在那里愣着，看着秦越走后依旧空荡荡的四周，她忽然眼睛一酸，连忙揉了揉眼睛。

不过是一个胆小鬼哥哥，走了就走了，留下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对，走了就走了。

她拉开那个背包的拉链，恨不得早一点证明，秦越根本就不合格，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算是专门留下了礼物，也肯定是随便买的。

背包被拉开。

秦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下颌，被她用手背抹开。

没有什么漂亮衣服漂亮裙子，没有女孩子都喜欢的小视频，全都是一些很早以前流行的小玩具，还有几盒薄荷糖。

秦怀一直想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一位名媛淑女，在秦越离开之前，秦怀禁止她买任何小玩具，不许她吃路边摊，就连便利店里那些外包装花花绿绿的小零食，也因为是“低俗的垃圾食品”，被排除在了可以购买的范围之外。

她能买的，都是那些看似被女孩子喜爱的漂亮东西。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鞋子，装饰用的各种摆件，小视频......可是她还是个学生，即便买来，也只是在衣柜里做摆件，日日看着那些东西，其实已经没了最初买到时的欣喜。

她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秦怀觉得女孩子都会想做的事情。那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她最后一次和秦越一起过生日的时候，秦越问她：“你想要什么礼物？”

当时她说的是：“我想要他们都能玩的东西。哥哥，我能买一个那种盒子吗？”

那时候，学校里很流行一种搞怪盒子，其实是用来做恶作剧的，盒子里面是各种折腾人的东西，有的是忽然弹出来的小丑脑袋，有的是打开之后就会爆开的一团面粉，甚至还有仿真的小蛇，一条一条，可以从里面卸下来，很多男生都把它们拿出来四处逗女生玩，看她们各种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哈哈大笑。

秦瑶不怕那些东西，她也想和同学一起玩，可是她之前只是提了一次，就被秦怀立刻否决，并且呵斥了一番，不许她去买。

第一百零五章 猫活一辈子，挺不容易的

女孩子应该要文静，要乖巧，那种搞怪的东西，是不应该去玩的。

虽然秦越思考之后，也并没有真的买一个搞怪盒子做生日礼物送给她，但是他悄悄买了很多吃的，放在了她的衣柜里。

他说，如果被发现了，就说是我买的。

秦瑶其实一直很喜欢吃糖，尤其是薄荷味的，还有奶糖。

她握紧了一个薄荷糖的铁盒子，慢慢哭出声来。

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种包装的薄荷糖了，上次看到，还是很早之前，它刚开始在商店卖的时候，一个朋友买来给她的。

背包最底下，有一个塑料盒子。

秦瑶模糊着眼睛，把手里的薄荷糖放在一边，摸向那个盒子，把它拿了出来。

盒子上面画着可爱的卡通人物，但是并没有写明是什么。

她找到了打开的地方，轻轻一拨，盒子便自己打开了。

一个丑兮兮的小人从盒子里忽然跳出来，身下是还在晃来晃去的弹簧，弹簧已经生锈了，还不知道这是多久之前的东西，那小人还是熟悉的小丑的模样，鼻子红彤彤的，笑得很可爱。

他身子上还写着“surprise”这样的字眼。

这是她当时最想要的，那个大家都在玩的搞怪盒子，时间过去这么久，再看到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当初那样很喜欢很想要的感觉了，但是......但是......

秦瑶把盒子丢到一边，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泣不成声。

“瑶妹，生日快乐！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怎么没看见你哥哥来给你过生日呢？”

“啊，对啊，我也记得你好像还有个哥哥的，之前不是还经常说起来嘛......你哥哥怎么没有来给你过生日呢？”

她当时夹杂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来给她庆祝生日的，是她之前的同学和朋友，没有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哥哥。

秦瑶下意识看向当时关着慕柳的房间。

那时候，应该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她的哥哥根本就不像她说的那样，是为了给她买礼物还没回来，而是早就丢下她走了。

去了另外一座城市，和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女孩在一起，看起来过得比谁都好，根本就不是她所以为的，可能会因为孤身一人活得很惨的样子。

当时她找到秦越的一瞬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他活得很好，但是这不是一个坏哥哥该有的待遇，为什么事情会是那个样子？

秦瑶的视线，从玻璃桌面，慢慢挪到林知知疲惫的面容上。

林知知在大学的时候，和秦越谈了分手，是林知知先开口的。

这件事可以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毕竟她一直以为，像秦越那样的人，才是冷情的那一个，她对林知知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候的模样，一个并不算多漂亮，平平无奇的女孩。

在知道林知知主动给秦越提出分手之后，她便更坚定了自己当初的判断，甚至有些不该有的想法。

譬如，她一早就知道，这就是个坏女孩，秦越一直都比他们这些人想象中要笨，他在怀市，也完全就是没有用的，反正无论如何，当初秦怀和秦越的决定肯定不对。她很想证明自己其实是个很重要的人，不该被他们这样忽略，做了透明的孩子，无论在谁心里都像是一个工具。

可是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这一点，却刚好忽略了，当初林知知到底为什么会来谭市念书，真的仅仅是因为谭市有个谭市大吗？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离怀市近一些，或者气候更好一些......

现在，她或许可以把当年的问题问出口。

秦瑶开口道：“林知知。”

林知知慢慢睁开眼，坐直了身子，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能看得出来，林知知确实有些累。

但是秦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很多年前我就想问你的一个问题......可能是不太好，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不太好的话，就不要问了。”林知知顿了顿，回道，“免得你反而会失望。”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眼罩，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靠在椅子上，没了声音。

秦瑶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出去关上了门。

她好像确实不该继续问下去，万一当初真的是像她想的那样，林知知是因为秦越来谭市念书，事情好像就偏离了她最开始设想的模样。

那样的话，其实最应该为此感到难过的，是林知知，而不是她这个一开始就带着偏见去看她的人所认为的秦越。

——

自从燕琳把猫送回来，严淮就不得不每天思考着喂猫这件事。

林知知对待那只猫的态度，就好像医学生对待小白鼠，总是想一些很不靠谱的想法，譬如各种东西都想要喂给那只可怜的小猫咪尝一下，看看它究竟喜不喜欢吃，也没考虑过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当初绝对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试图用什么可爱的小动物来填补他姐“受伤的心灵”，现在好了，原本以为受伤的人活得比谁都淡定，可爱的小动物却已经要变成受伤的小猫咪了。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收到了来自燕琳的质疑。

燕琳：我想知道，齐天大圣现在怎么样了？

淮南子：我每天都会喂，没有什么事。

燕琳：我家里的鼠类已经清理好了，要不然我把齐天大圣接回来吧，我觉得你姐可能不喜欢它。

严淮趴在桌子上，思考了三秒钟。

他非常同意燕琳的看法，因为他也能感觉出来，他姐压根就不是那种看见小动物眼冒桃心的一般少女，对待齐天大圣就像是一个大地主阶级在面对一个农民阶级，要不是齐天大圣是他花了钱从宠物店带回来的，怕是直接就可以在网上随便找个收猫的来带走它了。

当然，这都是他的猜测，现在还不能确定他姐是一个这么残忍的人，毕竟除了试图给齐天大圣喂自己做的东西，他姐还没做更过分的事情出来。

于是，他回道：琳姐，齐天大圣再在我们家呆着，可能会被迫折寿，你要是能带走它，还是赶快带它脱离苦海吧，猫活一辈子，也挺不容易的。

燕琳：？

燕琳：描述很悲壮，如果你当初作文可以好好写，或许高考语文不会只有那点分。

淮南子：......

严淮在高中的时候是个跑题大户，写作文总是能完美地避开出题人想要的主题，属实是个绝活，当时在语文老师眼里就是她恨铁不成钢里面那块铁的典范。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听到这个梗，严淮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忍不住打字回道：燕琳，我现在在和你说齐天大圣的事情，和我之前的黑历史没有关系！

燕琳揉了揉略微有些干涩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

燕琳：我今天晚上有时间，可以去把齐天大圣接回来。

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严淮的回复，想了想，大概是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就在她打算关掉电脑去补觉的时候，对话框多了一行字。

淮南子：哦。

燕琳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关上电脑，脑海中全是严淮敢怒不敢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