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 分类:古言 | 字数:4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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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画颜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虚弱的上官清,实在想不通她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又如何寻过来找我的。
她摇摇头,依旧跪在地上道:“当初姑娘在街上受了迷蛊,正遇上宁国公之事早已传遍全景都,就算我再不济,也是识得您就是准覃王妃。”
她的声音逐渐拉长,尾音带上了抽泣:“本不想麻烦姑娘,可...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原本我已十分劳累,不愿再与她在大门口旁纠缠,况且随着时间推移,这城内也逐渐复苏,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覃王府正处于风口浪尖,容不得过多的猜忌和关注。
“快起来吧,我们到里面说。”
我把话放下,不再去拉她起身,上官清是个有眼识的,知晓我这般说就是同意帮她了,赶忙提起裙边跟了进来。
我赶在前头进了覃王府,这才经过前院,准备穿过花园去,就见珈兰正匆匆忙忙从我面前而过,他行色匆匆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一般。
我紧着叫住了他,“珈兰!”
他猛得顿住,缓缓转了头过来,我笑着就跑着几步到了他身前。
“你出去了?”
我拉过他手臂那刻,手掌感受到他衣衫外层沾染的薄薄雾气和晨珠,根本不像是刚刚从房内出来的样子。
他有些僵硬的从我手里抽出了手臂,背到了身后,“没有,我刚从房内出来,正要去书房处理一些事务。”
“哦?可是你衣服...”
他明显不想和我纠结这件事,目光越过我的头顶,向我身后看了去,“这位是?”
我也看向身后,上官清已经跟了上来,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站定等着。
我对珈兰说:“这位是上官清,我的朋友。”
珈兰冲其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视线又转了回来看向我:“既然是你的朋友,就别让人家等太久了,我正好也有事情,你快去忙你的吧!”
我看着珈兰神色自若,不像是有什么瞒着我的样子,左右打量下发觉他肩头落了个东西,随手一伸就拿了下来。
“怎么了?”
我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他便如往常一样揉了揉我的小脑袋,在我脸上轻点一下,又嘱咐不要怠慢客人,才万般不放心的走了。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廊庭的尽头处,才慢慢抬了手,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上面安安静静躺着一片树叶,一片只有在空缘山才能看见的树叶...
“走吧。”
我回了神,对着身后的上官清说道,她点点头,快步跟到了我的身旁。
我们二人从前厅直接穿过池塘花园便能到后院去,这一路上,上官清都没再说话,我总是要是不是向斜后方看去,确认她跟了上来才继续往前走。
这方,我又往后面看了过去,本以为能见到她淡绿色的衣角飞扬,可这次却空空如也,怕她在哪个岔路口走错了位置,急急回过头去寻。
就见她淡然矗立在刚刚我们经过的荷花池边上,一言不发望着里面的荷花。
我松了口气,实在怕她乱走又遇见了成生,被一刀砍了,那我可是救也救不过来的呀。
我慢慢靠近她身边,在离她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了住,怕吓到她的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她的声音也轻轻的,如同一股烟随着清幽的风吹了过来:“姑娘这儿的荷花怎还开得这般好?”
听她一言,我也向前跨了一步,眼神看向池塘内,只见靠近边上的池水里飘浮着一朵格外鲜艳的红色莲花。
“这...”
我仔细纵观过去,只发现其余三三两两的粉色荷花越是靠近那朵红莲,开得越好,其它离得远的,则黯然失色。
上官清随着我花时间去看这一池荷花,不说一句,而我哑然道:“也真是奇怪了,平日里我确实没怎么注意!”
上官清没有接我的话,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将袖子拉了起来,一只手上的指甲迅猛飞长,尖尖的指尖缓缓在另一个白皙的胳膊上划了下去,鲜血在停顿一刹后喷薄而出,顺着她白皙的手臂和五指滴落进池塘里去。
我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呼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看着自己的鲜血全数滴到那朵红莲之上,收了指甲,使了法术止了自己流血伤口,袖子一落便看不见了。
她从池塘边走了开,经过身边时道:“无事了,姑娘带路吧。”
我全程稀里糊涂,完全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但能感受到上官清身上并无杀气,自也是不再费脑子去猜测了。
到了屋内,上官清才把头上的幕篱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我提前让海棠去那边守着,若是看见成生要来再赶过来告知。
我靠在一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坐在那边的上官清。
她接过茶,声音比刚才在外面时要有力许多,“我想请姑娘替我求捉妖师帮我...换张脸。”
我霎时呆在了原地,不知说什么来接她这话,一个妖竟然要找捉妖师帮忙,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第七十八章 画颜
“上官清,你可不要说这种玩笑话!”
我以为她是在与我逗乐,根本不甚在意,低笑着去啄饮我手里的茶。
可下一秒她的话就差点让我把茶都喷了出去。
“我没有开玩笑,我要换张脸,不再做上官清...我可以做任何人...除了...上官清。”
我听着她的语气,看着她的表情都是异常的坚定,显然和我想得玩笑之语完全不搭,放下手中的茶杯也正色道:“你也见过成生,他对于妖的态度十分明确,你可以逃脱一次,但不代表你还会有第二次。”
上官清垂下眼睛似在思考,复又抬起眸子神色坚定,“我知道,如果他要杀我,我定不反抗。”
我有些无奈,她这又是怎么生活不如意了,跑到我这里来寻死呢!
“上次见你和黑塔情深意长的,这一月不到,你却跑到我这里要求换脸,不做上官清,我这里不是慈善堂,没有那些功夫处理你的情感问题。”
上官清的面色本就苍白毫无血色,听我提起黑塔,更是面上一僵,直接就要仰头倒到地上才好。
我吓了一跳,从位子上弹起去扶她,好在我反应迅速才没让她真的后脑勺着地。
“你这是怎么了?”
我将她扶起,靠在了我身上,可以明显感受到她轻的不像样子,比之上次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的手又探上了她的额头,注入一丝灵力进去,探寻到她灵潭空虚,内里混乱乌黑一片,完全找不到完整的神识。
“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完全没有想到上官清已经虚弱到了这般地步,就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都可以轻易将她杀死。
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道:“姑娘,反正我都会死,请你最后帮帮我吧!”
我点了点头,将她扶正,轻声问道:“可我需要知道你为何要换脸?还有你为何找成生帮你换脸?”
她慢慢平复了一下,身子依上了桌子,缓缓叙述道:“我与黑塔的初见确实如我之前所说那般美好。是他教会我如何不再随意变换面孔,也是他给了我一张可以放心使用的脸,也是他带我入景都,入春喜阁。原以为我从此不必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我有了稳定的住所,可以依靠的...人。”
她的声音很平稳,中间有些小抖,是能感受到她在强装镇定:“美好的日子并不长久,我渐渐发现黑塔他面对我时总是突然暴怒,他不知何时开始酗酒,总是喝得醉醺醺地回到春喜阁,每每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许我用这张脸的。”
上官清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从额头到唇角,从上至下,仔仔细细。
“可等他酒醒过后又会像这般爱怜的抚摸我,也从不吝啬对我的赞美,我可以看见他眼底的温柔。在半个月前我还一直天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我想起了之前在破庙见到黑塔对上官清拳打脚踢,看来并不是毫无缘由,那时我就该有些疑问才对!
她接着说道:“有一日,他又喝醉了,闯到春喜阁将我打了一顿,吸了我身上近半数的心魄,我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身,他像看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一样,脚踩在我身上,踏过我,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我花了半个晚上才堪堪缓了过来,身上没有半点力气,爬着到了他脚边,我奋力去拽他的衣袖,没有拽动却扯下了他紧攥在手里的一块...丝帕。”
上官清从自己的袖口将那条浅粉色的丝帕拿了出来,就在我面前展了开,我清清楚楚看见了在这块丝帕的右下角那用着嫣红丝线绣着的“清”字。
“这...”,我向她示意自己是否可以拿起来看看,她点了点头,我从桌子上拿起这块丝帕,用法术注入其中,往昔这块丝帕主人的面目在我眼前逐渐显现。
她轻笑着,手里握着一把蜀绣玉柄扇,而另一只手就是握着这块小小的丝帕,她处在一个满是鲜花的山野之中,可整个人散发的气息却不属于这里,她身上是淡淡的笔墨香气,显然是位书香门第。
她身边跟着大大小小三四个丫鬟,陪在身侧,时不时扑个蝶,或是撩起小溪内清澈的水流,突然她停了下来,慢慢走近一处草堆,那些个侍女也跟着她过来,看清地上趴着的是什么东西时都尖叫着向后面退去。
只有这位小姐,她慢慢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这只小蝙蝠,轻轻将自己手里的帕子盖在了它身上,说着:“可怜的小家伙,我只能帮你遮挡一下,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呀!”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如同那日的春风一样和煦地吹入了那只小蝙蝠心里,而那个小蝙蝠就是现在的黑塔,那个姑娘就是从前的上官清。
我从中抽出法力,有些恍惚地看向坐在桌前的上官清,眼神里有茫然,她看出我的疑惑,出声解释道:“这个帕子的主人也就是我这张脸的主人。”
她将帕子收回袖子内,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面上,再拿下来时五官已然消逝,“那位上官清姑娘已于一年前病故,死在流放地荒洲。而我只不过是个替代品,替她活着,替她在春喜阁赎罪,替她陪着...他。”
她的面皮处眼睛的位置竟然浮出了一片水花,颗颗泪珠滚落下来,并无美感,只有说不出的诡异。
“他并不爱我...他要杀了我!”
无颜的手抓上我的衣袖,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急促的呼吸还是让我清楚的知道她内心的恐惧。
“姑娘,我只不过拿了这方丝帕,他却要吸尽我的心魄,我千辛万苦逃了出来,我不能再回去了!他会杀了我,他会的...”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希望可以放松她的心情,“我知道,我知道,无事,你在我这里很安全。”
她哭了好久好久,久到气息已然不够用了,只剩下气声还在支撑着,她断断续续对着我说道:“传言无颜无脸,除捉妖师鲜血可在其身上留下印记外,世间再无他法可让无颜一生保持一幅容颜。”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都俯了下来,“我愿用一辈子不再使用法术来换只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一生只有一张面孔。”
我叹了口气,完全想不到无颜遭受的是这些事情,她迅速衰败的身体也证明了她所言句句属实。
我只能又一次将她扶了起来,安抚她道:“你这个忙我会尽力相帮,可你也清楚成生他...唉,虽说我叫他一声师傅,可对于他这个人我其实并不相熟,只知他极其厌恶妖怪,第一面总是欲除之而后快。”
无颜听出我此言中的艰难之意,无话可说,又开始抽泣起来,我见到只觉自己干嘛要和她提这茬,白白引头疼,只能开口补救安慰道:“但是我相信他也是要良知的,你没有害过人命,又诚信悔改,若好好和成生谈谈说不定他也就爽快同意了呢!你先不要哭了。”
我挠了挠头,只觉得自己为何总会探上这些事,棘手得很,棘手得很啊!
“对了,你想成生如何帮你!”
无颜道:“只需他一点点血,混上颜料胭脂,在我面上画上五官便好。”
我灵机一动,“只要一点血就行!”
“是,只需要一点血。”
我嘿嘿一笑,手指轻轻打了个响,顿感轻松,“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