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石佛寺呀
作者:晨风鸟 | 分类:古言 | 字数:4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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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阴谋
昭元十七年九月,都城霍癔,至万人受灾,然半月未到,摄政王覃王亲临其中,止其蔓延。
——《景年国录》
“你说的就是这儿?”我的手一下下扣在木桌之上,震得桌面上的五六盏泰蓝烧的茶杯水渍外溢。
虽身处二楼却能将周围嘈杂之声尽听入耳,一时间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心情也随着烦乱不堪。
望着楼下行往交错的眼抬了回来,看着对面二人,一个面无表情,紧紧盯着我,好似怕我做出些什么,而另一个则淡然眉眼,时而执起茶杯小酌。
显然这二人都有着极其好的耐心陪着我等到那个养了无数妖兽的恶人。
我刚想要张开的嘴就又闭了上。
要是我先开了口岂不失了面子,毕竟这个法子是我先提出来的。
挺直的身子唰得就塌了下去,后背靠着椅子眼睛又望回了那吆喝叫卖的集市。
他则在身边悠悠道:“烟雨阁的茶点很不错,尝一尝。”
我收回目光,看着他从白瓷盘里拿起一块淡黄色的乳制糕点,他举在半空,向我这方向拱了拱。
我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了下来,那糕点入口之后只剩下软糯的奶香,糯米的芬芳完全融入其中。
我大赞:“这东西很好吃啊,叫什么?”
他也一笑,道:“下黄泉。”
我皱了皱眉,道:“这个名字……怎么这么不吉利。”
他伸手又给我倒了一杯清茶,言语清浅:“是啊,我也曾这样问过。”
“问过谁?”我问道,他却不言。
反过来关上了临着街道的窗户:“若是吃好了,便起身吧。”
视线被阻隔,我有些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关了窗我还怎么看啊。”
他伸手就把我拉了起来,道:“念念,你这般看过去,可就是一年恐怕也找不到。”
他唤了我名字,这是第一次,让我本该红着脸蹦起来理论一番却变为了温顺的被他牵着出了茶楼。
他的手是什么感觉,柔软的指间从我的虎口处伸进掌心,手冰凉,就算我满手炽热却怎么也捂不热它。
门外依旧嘈杂,而我已从旁观者变为了参与者,我身处其中犹觉此中甘甜、酸苦。
也就是随意向外撇去的一眼,我整个人便抽离了此番情景,忘了他还握着我的手,忘了他带笑的唇角,忘了此刻是他站在我的身旁。
“珈兰。”我呆呆地从口中蹦出了这简简单单的二字。
脚步变换了方向,手指也从他的掌心脱出,我顺着那个方向,与人流相悖,肩膀的冲撞让我左摇右晃,等从中而出,却只有空荡荡的巷口留给我一个仿佛幻像的身影。
“怎么了?”
他的声音微喘,像是奔过来的,也总难为了他的身体。
我恹恹的,所有好心情一扫而空,倒没有心情关心起他来:“我看见珈兰了。”
抛开他与身后的一群人,随着人流涌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到一个尽头,可以让我放开身心,再安安静静做一块没有任何思想的石头。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几乎是下意识我便回了头,同时的对上了在我身后不到十米位置的沈沉书。
他同样满眼震惊,我快步走了过去。
“去看看。”
他点了点头,我们两个人便顺着人群聚集地方跑了过去。
人聚得很快,几乎只是下意识都停下了脚步,人性的本能在此刻不断被彰显。
沈沉书把我拉到身后,而他先行开路,在人群里为我挤出了一条可容身的缝隙,身后则有那个冷面人断后。
我们三人很快就挤到了最中心,就似破土而出,空气里弥漫的是刚刚涌动的血气。
果真,转角的商铺侧面溅满了鲜血,再往下看便是一条孤零零的胳膊,上面还带着一截衣袖,似生生被扯下,手臂还保持着要遮挡某物不让其接近的姿态。
我转头看着沈沉书:“其他身体呢?”
他摇了摇头:“看这血的喷溅程度,显然不只一处受伤,再看周围没有拖拽的痕迹,有可能……”
“被吃了。”我接过他的话,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示意了他,可以走了,几人便又挤了出来。
几乎是前后脚,从人群的另一侧来了一队人马。
“让一让,覃王在此,无关人等避让。”
几人打头,身穿铠甲,腰间别的是御赐的金刀,单拉出一人也是个顶个的个中高手。
而这几人身后则有一个头戴黑帽,帽子边缘还看得出不断想要冒出的黑发茬。
他面色发沉,只单单的抿紧了嘴唇却让人觉得冰冷刺骨,即使他面容清俊,五官凑在一起更是让人舒服,但周身气场则拒人万里。
人群被强行的分了开,还能听得见其中有不少的埋怨、哀叫之声,这人眼神一斜,被看这些人便“唰”的闭紧了嘴,整个街道陷入了寂静。
他眼神又转了回去,步伐慢慢踱了过去,从墙面上扫到了那条断臂。
开口吩咐道:“保护好这里,找几个人守着,叫仵作过来验尸。”
第五章 阴谋
说话间他的目光又沉了些许:“光天化日之下就这般大胆行凶,看来这城中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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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恐怕另有隐情。”我们三个人已转出了那个出事的小巷,我总想着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点点头:“也是,没想到就连白日……”
我随意就靠到了墙上:“若不是有人示意,那就是私自出来的。”
“留了一个胳膊,没吃完……被打断了?”
我咬了咬牙,脑子里是一遍又一遍的排除,什么妖能将一整个人吃下?
愤气式得使劲摇了摇头,哪里有啊,老子怎么会知道哦!
沈沉书只在一旁等着,静静的,也不说话,看着我在旁边一会儿子摇头晃脑,一会儿子点头咬手,但总得来说就是安静的像不存在一般。
我咬着嘴唇,踱了踱脚,这一抬头就对上了他安静的笑眼。
我要骂街的嘴就硬生生止了住,刚刚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心也在看见他那瞬间止了住。
因为什么?因为珈兰,是了,我要见到珈兰,这是唯一的途径。
我说:“这样总不是办法,那人显然已经控制不住这么多妖怪了,要赌一把吗?”
沈沉书看我,说:“念念要赌什么?”
念念?我思绪里狠狠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下意识就囫囵个的绕了过去。
“去屠宰场,或者……生肉铺,我想应该能有……进展吧。”
沈沉书又笑了,说:“不必了,这事自有别人管。”
他的眼睛在说到此处时意外地望向了前方,目光淡淡再印到我眼中却是惊涛骇浪。
“珈兰……”从我紧抿的嘴唇里只能蹦出这两个字来。
珈兰他头戴一顶淡蓝色的官帽,仔细的都将他的发梢也一并掖了进去,若是不细看根本想不到他那顶帽子下是淡然尘缘的薄发。
我慢慢伸出一只脚,然后另一只,交替轮换间踉跄不清却终还是停在离他一臂之隔的沙土间。
“珈兰!”
我狠瞅了拦着我的那两个人,很好啊,还敢回瞪我,我再瞪回去!
“什么人?”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底气十足,他的眼睛看着前方,丝毫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手掌暗暗使力,即使没了法力但力气比普通人还是大了不少。
拦着我的那两人随着我的手劲加大而慢慢弓起了身子,但没有一个人在珈兰面前吭声,更没有一个人因为疼痛而让出了一丝缝隙。
我的眼发狠地眯了眯,手上已经逼出了青筋,而那两条手臂早已充血泛紫,我指缝间探得出他们骨骼的轮廓。
手指尖使力就要摁断那两根白骨,却在下一刻被一只手揽了回来。
那手冰的,白皙不带一丝血色,却在那时比我的手还要有劲的拖了过来,而我竟也下意识的挨着他离开。
僵直成半握状的手指被他蜷缩在掌里,我扭过头压低了声线,喉咙间带着呜呜的轰鸣声。
“沈沉书,你在做什么!”
沈沉书的脸如往常一样苍白嘴角却不再挂着浅笑,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时冷漠的神情。
我下意识就要遁逃,身子向后倾着,手背到手腕处被五个指印勒得青紫。
沈沉书的声音就在此刻而出:“这是覃王殿下,姑娘莫不是认错了?”
淡淡的语调却突如其来的在尾音处上调,整个人都诡异到令人发麻。
我盯着他的眼,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了那一边的珈兰,他的背影就立在我一臂之遥的地方,老子不信到此刻我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我扬起头,用力地把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以致于自己的左眼也跟着抽搐起来。
“我自是知道眼前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
紧接着身子一歪,半个身子便露了出来,冲着那个方向大喊:“珈兰!”
该死的沈沉书若不是你每次阻拦,老子早就和珈兰相认了,如今人就在咫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做什么!
珈兰的脊背挺立如松,一只手背在身后是紧握着的拳头,这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他……没有回头。
“姑娘还要在下说多少次,这是覃王殿下。”沈沉书的身子移了过来,很适时宜的挡在了我与珈兰之间。
我还斜着的身子像木头一样吱呀吱呀的一点点归了原位。
我微垂下来的眼光正好触到沈沉书的胸膛,作为一只妖我清楚地闻到了那里面不断跳动的心脏的味道。
我笑了,伸出手在沈沉书的胸口上拍了一拍,“我肯定他不会忘了我。”
转过身,牙齿却在口腔里被我磨的吱嘎作响,好你个珈兰如今开始跟我玩失忆了!我就不信你能装到几时。
可又几乎是下意识,我脑海里闪现出的便是珈兰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我捏紧了拳头,想起那个被疫症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珈兰,他安安静静的躺在我怀里,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让我救他,可偏偏我就是想救他。
脑海里都是珈兰和我的点点滴滴,连带着脑袋也混混沉沉,竟不自觉出了城,现下停在城外环抱的一丛树林子前却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踏进去,不踏进去,逃还是不逃?
“你要是走了,那覃王肚子里的那颗元丹就是我的了。”
这个声音真的是好死不死又在耳边响了起来,我回了头,就瞥见沈沉书安静的站在我身后,就他一人。
我咧了嘴,眼神阴沉:“你可知道,即使没了妖术,对付你,我仍绰绰有余。”
沈沉书竟也弯起了唇角,我竟然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在我面前这般笑起来了,样子让我看着很不舒服。
“沈沉书,你到底是谁!”
他一步一步靠近我,走得缓慢却优雅至极,明明我最看不惯这种装腔作势之人,却对他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回去吧,念念。”
我斜过眼不去看他,他也停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我哼哼唧唧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过,去的方向却毅然是回城的路。
沈沉书立在那里微微低下头噗哧轻笑出声,“还是像以前那样好哄。”
我边走,一边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百遍,老子什么时候这么听别人的话了,丢人,哼!丢人。
几乎是没回头的一路向前,轻车熟路地回了沈沉书给我安排的屋子,一屁股坐到床上时还是气鼓鼓的,脑袋仁里都是被支配的恐惧。
“扣扣。”
“谁啊,不知道老子生气呢吗?都走走走!”
屋外一女声很是温柔的响起:“姑娘可要食晚饭,少爷已经吩咐了,都是您爱吃的菜式。”
吃的?
我翻过一个白眼,算他沈沉书还有点良心。
乐滋滋地从床上下来,开了门,几米长的阵仗吓得我向后退了几步,那带头的姑娘笑了笑,向我示意是不是可以进来,我点点头,她便招呼了一下,一个个端着盘子的侍女从桌子一边走到另一边,放下东西,从另一边鱼贯而出。
我张大了嘴,看着桌子上堆满的菜,还有几盘放到了茶桌上,其中不泛有我爱吃的鸡翅膀,大猪蹄,焦红色的样子明显是想要我来宠幸一番啊。
也许是我的样子太过饥渴,那姑娘什么时候走得也没通报一声,甚至沈沉书来了我也没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