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你当然没有，你是季家独子，是皇家驸马。那你知道哄我入睡的侍女有一天我再也找不到她，她去了何处吗？哈哈哈哈哈……就在我床板之下钉着，每一颗钉子都镶入她骨中，深深钉在我床下，床下全是她的血，她死得好惨，午夜梦回，我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溺死的人，只要想起她的脸，我就难以呼吸。”

“你以为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我有多恨即墨幻吗？不，我最恨的是你和宇文家族。”

“你和宇文老贼做了什么交易我可以猜到，但是猜即墨幻和他做了什么交易，我还是花了一段时间，为什么皇帝会放过我，为什么只要我在即墨幻身边，他就不再追杀我，当我联想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我成了个双重赌注。”

季伏微颤声，“你知道……为什么陛下要杀你……”

时嵬反问，“你和北斋二所的人都知道，难道我会不知？就算是当时年幼无知，如今也已经学得聪明些。”

“时嵬，听着，趁着现在还可以抽身，你和我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你别再和我说这些让我恶心的话。”

“你以为即墨幻看不出你的心思？”季伏微企图说服她。

“那又如何，只要他一天不杀我，我就有一天的机会反杀他，况且，我要利用他去复仇。”

“向谁，如果是我，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你当然是我的仇人之一，因为你抛弃了我，但是宇文家和时家，还有即墨幻，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绝不会放过他们。”

“时家是你的主家，你要是怨恨你母亲曾经对你苛责，大可忘了那个家，何必执着报复时家？”

时嵬想了想，“因为……我想让她后悔？”

“谁？你母亲？”

“你说我母亲算是皇后娘娘还是时家主母？”

“这……”季伏微无言以对。

“从此以后，我们各自走各自的路，你不要妨碍我，我也当做从来不认识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时嵬——”

“住口！你没有任何资格评判我，没有资格！”

“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你听我说，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只要你放下这一切，我有办法让即墨幻放手，我们重新开始。”

“你为什么要把你的一厢情愿放在我身上，我告诉你，我不要走，我要留下，我要把一切都踩在脚下，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负我，我要把那些想要杀死我的仇人，一个一个找出来，把他们曾经给我的那些十倍百倍奉还。”

“仇恨只会让人变成恶鬼，时嵬，不要伤害你自己，我知道，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你恨即墨幻对你的伤害，那我帮你杀了他就是，他罪大恶极，但是简渠是无辜的，鱼敬泊杀你只是因为他自作主张，简渠虽然刁蛮，可她没有害人之心，至于陛下，他会得到他的惩罚，他会失去皇位，你不用动手。”

句句都在为简渠公主开脱，他从不说她的错，到了如今，他还是坚定简渠从来没有做错。

“一切都起源于她，你不清楚吗？”时嵬冷了心。

“我知道，是因为她的执着，但那也是陛下在推波助澜，他心中对皇后有怨气，所以借着你宣泄，这是他的错。”

“原来，你早就背叛我了。”时嵬笑道。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做出后悔的事。”

“宇文家的人欺辱我，把我当做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他们会后悔吗？我被简渠刺伤，皇家众人只是看着我笑话，他们会后悔当日所做吗？你为了公主将我弃之敝履，你又后悔了吗？”

季伏微点头，“是，我后悔，你离开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放开你的手，后悔为什么当年不敢拼个鱼死网破。”

“你在骗谁？没有我的日子，你过得很好，可是我，在地狱中过了七年，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经历的一切。我要让你知道一件事，我重新回来，是我的幸事，但是于你们，是不幸！”

季伏微双手颤抖想要上前牵住她，“我要怎么做才能挽留你？才能把你变成原来那个简单快乐的时嵬？”

“很简单！”时嵬从袖中抽出匕首，利落干脆刺入他胸膛，几乎和她伤在差不多的位置，“你来试试我受过的伤。”

匕首拔出，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流下，季伏微单膝跪倒在地上，用尽全力拉住她的手，“别走……求你了，别再离开我……”

时嵬蹲在他面前，满手是血摸着他的脸，“我那时候求你，你为什么不这样说？哪怕一句。”

时嵬看着他，她很想告诉他，那天重逢，她拼了命才止住眼泪，云淡风轻把甜瓜递给了他，那时候，她已经想起了她第一次在龟坊遇见他的场景。

可笑的是，他在她人生中缺席七年，惊鸿一瞥，她就能记起第一次见他那天，他脸上亲切的笑意，还有他温暖的手掌。

季伏微倒在地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听见了马蹄声，渐渐地，马蹄声也远了。

夜间起了雨，时嵬跪在书房前，满脸雨水，有雨水从眼眶路过。

她太怕自己猜错，她怕她没有踩中暗潮下的石块，就这样跌落，如今，季伏微也已经入局，她更怕季伏微也随着她坠落，所以，急切想要推开。

一直跪到了下半夜。

门里有下人叫她，她跪麻了腿，一跌一撞走了进去。

“你回来很晚。”即墨幻打了个哈欠，像是困了。

“嗯，因为去杀了一人。”

“季斐裕？”

“是，我把他引去别处，一刀杀了他。”

即墨幻笑道，“你刺中他的心了？”

“记不清，但是他在很远的地方，现在应该已经流干了血。”

即墨幻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几眼。

“你如今的心思，比从前要深一些了。”

他不知是否看穿了她的打算。

时嵬在试。

即墨幻不会让他死，他是需要季家的力量还是要毁了季家的荣华，都在此一举。

而季伏微那样高瞻远瞩，他也不会不留后手独自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