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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学要眇

作者:危余 | 分类:古言 | 字数:38.3万

第六十六章 譬如恶马

书名:六学要眇 作者:危余 字数:2484 更新时间:2024-11-17 04:01:17

自离耳出走三百里路,时嵬和明未闻入了水路。

要不是明若离在她身边,她真不知自己如何到达良渚,身无分文的她按道理只能边找份活差边攒些银钱等着启程,明若离也知她和家里闹了别扭,跑将出府,一气之下和母亲约定不再依靠家中半分。

时嵬趴在船头,眩晕的感觉一阵阵传来,她吐了又吐直到吐出了胆汁。

明若离把帕子递过去,一言不发。

“未闻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明若离没有搭理她,自顾自走开了。

时嵬低着头看船下开行溅起的水花,看了一会儿,再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终于忍不住哭了。

明若离走路无声,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手中端了一盏茶,“喝一些压压。”

她本以为他是厌烦地走开了,却没有想过他只是去去又回,帮她倒了茶水让她饮下。

时嵬不喜欢在人前哭,连忙把眼泪用袖子擦干,“多谢未闻兄。”

明若离也不曾安慰她,两人就站了许久,在船头看天色渐渐变晚。

他不说什么,时嵬心下安稳许多,要是他像赵青棋一样多话,她还真不知如何和他解释这么多的事。

从夜扣夫子家门,强迫方缜和她一起去看望时悠,到姐姐出嫁,她却在婚礼之后和母亲争执不休,时家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凭借她这张嘴概括。

江上起了风,明若离才道一声,“回去休息。”

“嗯。”时嵬点点头。

各自回了船舱,他就歇在时嵬房间隔壁。

睡到半夜,时嵬忽觉脖颈有人触碰,浑身却没有力气,连睁开眼睛也做不到,却可以听见船向前行进压水之声。

又感觉一人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衣襟边的扣子,她想起身反抗,如何也做不到起身。

正吓得浑身发冷之时,只听见那人惨叫一声,时嵬昏沉中被人喂了一颗药,药中似是带果香,吞下不多时,那种无力的感觉便已解开,香气依旧弥漫在周身,她坐起来,抚着胸口,幸好还没有碰到她的胸口,不然就会看见她的束胸。

明若离将她从床上拉起,“能走否?”

她点点头,“可以。”

“那便去我的房间。”

时嵬说好,看见地上那人抽搐几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就是这样的狼狈状况,他竟还爬起,手中持长剑指着时嵬和明若离威胁。

擦了擦嘴角的血,那人对时嵬诡然一笑,满是色气。

“你先出去。”明若离道一声。

时嵬见识过他的武功,在潜鳞馆那次,他一人可制几十个杀手,且手无兵刃,不损分毫。

“且慢,这位小美人可不能走。”

还顺便拿剑挑了挑时嵬的下巴。

屋中点的油灯实在不明,借着月光,时嵬也没有看清那人的手臂是如何从身子上离开,落到了地面上,明若离手中并无刀刃,却在眨眼间卸掉了他的一只胳膊。

他的那双手可以扶她在马背上坐稳,可以在她发髻糟乱之时递来一只木簪,可以在兰影场的书架边交给她一本厚厚的《古七国列志》。竟然,也可以片刻撕掉一个人的躯体。

只是徒手之力,便可做到。

时嵬方才被这人解开衣扣的惊吓远不及她看见歹人的手臂残落。

猛地听见几步外的门被撞开了,四五个壮汉闯进来,地上跪着的那个人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叫喊疼痛,小小的船舱中汗水的酸臭气息、江面入夜后的潮腥气,还有地面上这人的血腥气,一时间冲入时嵬鼻腔中,她本就有些晕船,此时几乎忍不住再次呕吐。

“怪事怪事。”头一个进来的大汉道,面前这个柔软得看不出是男子还是女子的人根本不像是可以把他们的同伙折磨成这样的高手。

第二个人说,“哎呦喂,老四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

第三个人嘲笑道,“哈哈哈……一个小男孩你也打不过,丢咱们家的脸。”笑声中不无幸灾乐祸,全因地上狼狈这人近来言语间对他的妻子蠢蠢欲动,他早就恨不得把他的狗爪子剁下来,有人代劳也是件好事。

他们没有看见,时嵬身后,船舱中的黑暗角落中,明若离就站在那里不动。

他摇晃了一下肩膀走出昏暗,把时嵬扯到了自己身后,说了句,“脏。”

当他走到众人面前,几个大汉只觉得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冲得人鸡皮疙瘩一现。

时嵬竭尽全力忍住呕吐,无意遇上这伙水上的强盗,若不是明若离陪在她身边,她恐怕要把命搭在了这里。

那几人一齐朝着时嵬和明若离冲来,时嵬脸色一变,她就在他身后,咫尺之间,终于看清了明若离袖中藏丝,比发丝还要细的银丝只是一闪就割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再一挥袖,另一个人也如此倒下,脖子还连着薄薄的一层皮,尚未从身子上落地,他确保了他们倒下之前头都不会和身子分离。

方才时嵬看见那人的手臂断落之时,面目尽是惊恐,他便知道今日她所受惊吓已经很重。

只是,这些强盗都是不怕丢了命的贼人。

他认出了其中两个一个是劫了雕题贡品独角兽的大盗,还有一个是在伯虑州孤重县的一个村落中犯下几十条命案的歹人。

时嵬现在终于知道了几乎没有人的血肉可以抵挡明若离袖中的利器,她轻轻牵了下他的袖子,却没有碰到那银丝,“别……别再杀人……持净心,得善法,夺人性命者必将毁缺。”

“可他们……不是人,譬如恶马,不以辔制,将当牵人坠陷。”话声一落,剩下的大汉也倒在了房中,小小的船舱铺满了尸体,杀人者的气息是冰凉的,时嵬站在他背后感知得一清二楚,而被杀者的气息是温热的,死前他们呼出了最后一口热气。

时嵬没有说话,从尸体上踏过,走出了船舱。

她打开另一个船舱的门,见一家老小被绑在床边,手脚缚住,急忙走过去为他们松了绑。

再打开一个房间,里面住了一个年纪轻轻的赶路人,只有二十来岁,口中塞了棉布,头上罩了一大块床单,见有人过来,眼中满是恐惧。

时嵬把他嘴里的棉布拿走,也把他手腕上缠的绳子解开了,“那些贼人已经死了,不用怕。”

他嗅到时嵬身上的清甜的果香,又见是个年纪小面容姣好的男孩子,微微放下了些心。

一时间船上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好几个船客都说入睡前浑身疲惫,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等醒来手脚都被麻绳缚住了。

时嵬一面感激明若离在那人想要动手前便赶到,又不由得忌惮明若离深不可测的武功。

夜间剩下的时间,众人也没有了睡意,有几个人把路途中所带的钱财拿了出来要送给时嵬他们作为酬谢。

这些贼人以为天亮杀了他们,自然这些钱财都归属于他们,故此也不急着抢夺财物。

谁知碰上这么两个赶路人。

时嵬说,“我并没有什么功劳,还是靠着我的同窗相救才能免于一死。”

故此坚决不收。